金老板可是个老油条，敢接手这家店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虽然没有裴夫人那种把黑的说成白的巧嘴，但糊弄这些没什么见识的，百姓还是轻而易举。
至于眼前这位小公子……
虽然在这刻搅黄了自己的生意，可是若用得好，那也是口碑翻转的一大利器。
眼珠子在他的眼睛里滴溜溜的转着，像是一只成精了的黄鼠狼不安好心。
可说出来的话便是张嘴缝三分笑，听起来倒是喜气洋洋。
“小公子您也知道发生这事儿的，可是上个月我老金接手了这家胭脂铺，可是把配方从里到外都换了一遍。就连这胭脂膏装的东西，都是新打磨出来的。”
“我老金从商这么多年，可从来不做这昧着良心的事儿，您问问周围的百姓，买了这胭脂膏出什么事儿了？”
“再说了，这可是天子脚下，众人给我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事儿啊。”
他这话说的分外诚恳，看起来就像是小宝冤枉了他，而小宝却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狡猾。
换了胭脂膏的瓶子，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担心继续用那瓶子装，会让人发现他们根本没有换内容吗？
这种换汤不换药的手法只是用来蒙蔽世人的眼睛。
可尸粉这种东西一旦融入了胭脂膏里，除了嗅觉灵敏的人能分辨得出来，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分辨。
他们没有把尸体再藏在后院，那这里的尸粉又是从哪里来莫不是……
电光火石之间，小宝居然想到了东宫的那些尸体。
难不成那里的尸体也是这里的原料吗？
大概是因为小宝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开始信了金老板的那张嘴。
甚至刚刚把胭脂罐扔在地上的那位姑娘也蹲下身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眼神之中透露了些许的心痛。
这些胭脂膏就算比以前便宜些许多，对于她们而言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
她们要存上好久好久才能买这么小小的一罐，要是坏了，那她们这些日子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看着这胭脂膏罐子上面的是痕迹，小姑娘脸上都露出了难过。
谁会不喜欢完好无缺的新东西，而这个罐子却因为自己刚刚在害怕中扔了出去就变成这般模样。
可她又不好意思让店主换。
说好听点是不好意思，说难听点就是怯弱。
因为自身没有多少能力，所以才会害怕去更换。
或许是因为这金老板人实在太好，又或许是因为他看见了这位小姑娘的窘迫。
于是主动提出给她换了一个。
小宝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表现出来的友善。
有一瞬间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而旁边的春芽看见了小宝身上的犹豫，弯下腰小声的说了句。
“不要被他们这些蝇头小利所蒙蔽。”
“主子你也知道，有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是不计成本的。”
就像这一次为了挽回口碑，他们压下了价格。
压价本身就是一种自救，再送一点小药膏，小胭脂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不要因为这点小小的举动，就觉得他们是什么好东西了，本质上他们送出来的玩意儿也是坏的。
小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钻牛角尖了，春芽这么一说就反应过来。
对他们的好感又一次降落到了谷底。
对呀，就算是再怎么送那东西本质上就是一个坏玩意儿。
得了好处的姑娘们当然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跟着小宝指着老板反而说了句。
“我闻着这香气里面也不像是有臭味儿的，大概真的已经换过了。”
“我们都知道小公子您是好意，可民女也只用得起这样的胭脂，若是之前我们说不定都不能进这样的店呢。”
“能免能买到便宜量大的胭脂，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造福了，至于它的材料是什么，只要不是。有害的都行。”
小宝并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疾苦的皇孙贵族。
她本就是从这苦难世间中走出来的，自然也明白这些姑娘也只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胭脂。
可世间胭脂千千万，为何非要用这一个？
并不是她们想用这一个，而是挑选了很久之后，只有这个是最合适的。
只要没有人戳破她们的美梦，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捂住耳朵，就这样浑浑噩噩的骗自己。
骗自己说，这是有人长出了良心愿意低价卖的好胭脂。
小宝看着她们这副样子，心里涌上了一股难受的情绪。
像是阴暗的潮水，将自己的心脏淹没。
有些潮湿，有些阴郁。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们甚至没有怪小宝。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小宝说胭脂有问题，让她们担惊受怕。
即便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失，也无人怪她。
这是小宝第一次想要去救人，想要去揭穿胭脂铺却失败了。
她低着头走出了胭脂铺，耳边却传来了金老板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此刻金老板的声音不再是和气生财，而是带了一股从地狱而来的恶鬼的感觉。
“小公子欢迎下次再来，我们这儿的胭脂可是有目共睹的好。”
“好”胭脂？
小宝没有用过胭脂，可她却知道能用在脸上的能让人开心的，那绝不会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尸骨！
春芽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闷闷不乐的小郡主想要出言安慰她，可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好。
突然。
小宝停下了脚步。
小郡主的声音像是朝露，又像是初升的太阳。童稚充满着给人希望的力量。
“我们也做胭脂好不好？不要用那些尸骨，用那些更好的材料，用那些可以让她们用的安心的材料。”
“用那些他们自己种下来的花朵，然后做成的胭脂，这样他们就不会去买那昂贵的，还带着坏东西的胭脂了。”
“倘若一定要趴在百姓的身上，用他们的苦难来铸就财富。”
“那我们就搅乱这一池子水。”
“我不要很多很多的银两，我要所有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