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宋清雁的身影挥之不去。不再是梦中那朦胧的幻象,而是无比清晰的、鲜活的记忆碎片,她惊慌时瞪圆的、湿漉漉的眼睛,她强作镇定时微微颤抖的睫毛,她偶尔狡黠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灵光,她昨夜蜷在他怀里时温顺的依赖,今日扑过来时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甚至还有更早之前,她捧着银元宝时那副没出息又亮晶晶的模样……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往那团邪火上浇了一勺热油,烧得他眼眸泛红,呼吸粗重。
什么办法都无法带来丝毫凉意,反而像是被他的体温炙烤得发烫。他猛地直起身,胸腔剧烈起伏,额角的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
这间充斥着孤独气息的屋子,此刻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将他与那蚀骨的煎熬困在一处,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需要,他需要什么?
一个模糊又强烈的念头如同鬼魅般钻入他灼热的脑海。他需要那个点燃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需要她的气息,需要她的温度,需要确认她的存在,需要……将她牢牢禁锢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以此来填补那该死的、令人发狂的空虚和躁动。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疯长,瞬间吞噬了所有残存的理智。
沈淮川猛地转身,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一把推开房门,踉跄着冲入了夜色之中。晚风拂过他滚烫的皮肤,非但没能冷却分毫,反而像是助燃的风,让那体内的火焰烧得更旺。
他的脚步急促,凭借着本能和记忆,穿过寂静的回廊,绕过假山池水,目标明确地向着西暖阁的方向走去。沿途巡逻的侍卫远远看到是他,虽惊诧于王爷深夜如此模样出行,却无人敢上前询问,纷纷低头避让。
越是靠近西暖阁,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就越是汹涌,几乎要冲破他的躯壳。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焦距不稳,全凭一股强大的意志力和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执念在支撑。
终于,那扇熟悉的院门出现在眼前。
院内一片寂静,主屋的窗户漆黑,显然里面的人早已熟睡。
沈淮川喘息着,一步步走向那扇门。他的心跳声如同擂鼓,重重敲击在耳膜上,与血液奔流的嗡鸣交织在一起。他几乎是粗暴地推开了并未闩死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内室的宁静。
月光透过窗纱,朦朦胧胧地洒入室内,勾勒出床榻上那个微微隆起的身影。
宋清雁睡得正沉。她侧卧着,脸颊陷在柔软的枕衾衾里,呼吸均匀清浅,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唇角微微自然翘起,似乎做了什么好梦,全然不知危险的临近。
沈淮川僵立在门口,赤红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榻上毫无防备的人。眼前的景象与他脑海中那些灼热的幻象重叠、交织,几乎瞬间就将他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击碎。
他一步步走近,如同暗夜中走向猎物的猛兽,脚步无声,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在床沿边停下,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榻上熟睡的人,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
体内奔腾的欲望在叫嚣着,催促着他俯身,攫取,占有。一个冰冷又强势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荡:她是你的王妃,是你名正言言顺的所有物。她来自异世,无依无靠,除了依附于你,她还能去哪里?就算此刻你要了她,也是天经地义……她又能如何?难道还敢反抗不成?
是啊……她是他的。从她踏入淮王府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早已和他捆绑。他掌控着她的生死,她的去留,她的一切。那么,索取一些慰藉,平息这焚身的烈火,又有什么不可以?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堕落的诱惑力,几乎要将他彻底拉入失控的深渊。
他缓缓俯下身,指尖颤抖着,近乎贪婪地描摹着她恬静的睡颜轮廓,最终停留在那微微开启、泛着柔软光泽的唇瓣上。那触感比他记忆中更加柔软,更加诱人,仿佛无声的邀请。
灼热的呼吸交织,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被欲火吞噬。他闭上眼,如同被本能驱使,向着那诱惑的源头吻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身下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和灼热气息惊扰,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极小极轻,像小猫不安的呜咽。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
就是这一声细微至极的嘤咛,像一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劈开了沈淮川被欲望充斥的脑海。
他猛地僵住,所有动作瞬间停滞。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月光下,她毫无防备的睡颜,纯净得如同初雪。他看到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可能即将睁开的、或许会盛满惊惧和泪水的眼睛。
“不能吓到她……”
这一闪而过的意识,如同最坚固的枷锁,猛地勒住了他即将脱缰的欲望和那自以为是的掌控欲。
是啊,不能吓到她。
她不是他可以随意掠夺、无需在乎反应的玩物。她是宋清雁。是那个会因为一点金银而眼睛发亮、会因为一点危险而吓得脸色发白、也会因为他一点微不足道的“不同”而笨拙地试图靠近、甚至偷偷跑去为他求医问药的宋清雁。
她来自异世,孤苦伶仃,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唯一能依靠的,或许只有他这点连他自己都时常怀疑的不同。
若他此刻凭借蛮力和身份强行占有,与那些她恐惧厌恶的、肆意践踏他人的人,又有何区别。
他所贪恋的那点鲜活那点让他觉得这世上还有一丝人气的依赖,都会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化为乌有。剩下的,只会是恐惧、疏离,或许还有恨意。
一想到她可能会用那种看陌生人的、甚至是看禽兽般的惊恐眼神看着自己,沈淮川就觉得一股比那焚身之火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