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就像一根蘸了毒药的针,狠狠地刺进了岳忠的心窝子里。
他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心里头满是愤怒,可又觉得无力。
这些日子,他备受煎熬,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一边是镇守多年的疆土和旧主,一边是家人的性命安危。
忠与孝,国与家,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
帐篷的帘子突然被人一下子掀开了。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满身风霜,嘴唇干裂,显然是经过了长途奔袭。
“将……将军!”
亲兵单膝跪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封用火漆封着的信,还有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符。
“京都来的急信!还有……还有这个,是夫人让小的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
岳忠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他颤抖着手,接过信和平安符。
他急急忙忙把信封撕开,把信纸展开来。
信上的字迹,清丽而有力,正是妻子的笔迹!
家人已安。
昏君无道,残害忠良。
望夫君明辨是非,拨乱反正,共清朝纲!
岳忠的眼睛,一瞬间湿润了。
他紧紧攥着那枚小小的平安符,仿佛攥住了全世界。
压抑了多日的恐惧、愤怒、屈辱,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岳忠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他抬起头,那双虎目之中,泪光闪烁,杀意沸腾!
沈传师看见他神色不太对劲儿,心中一惊,大声地呵斥道。
“岳忠!你想干什么?!”
岳忠没搭理他。
他只是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嘶哑,却传遍了整个帅帐。
“苍天有眼!”
话音未落,只听“呛啷”一声龙吟!
他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
剑刃冰凉,直指沈传师的咽喉!
“沈传师,你就是那昏君身边的狗腿子!助纣为虐,以我家人性命相挟!”
“今天,岳某便以此獠之血,祭我北境军旗!”
“我岳某,从现在起就反了!”
“自即日起,我北境二十万大军,只奉永昭公主之令,清君侧,正朝纲!”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平地起惊雷!
沈传师吓得魂儿都没了,脸白得跟纸一样。
“你……你是不是疯了呀,岳忠!你这是要造反啊!”
他扯着嗓子喊,伸手就想去够桌子上的尚方宝剑。
他哪能比得过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呢!
岳忠飞起一脚,正好踹在沈传师的手腕上,那把代表着皇权的尚方宝剑被踢飞出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帐内的几名副将,早已对朝廷的昏聩和沈传师的作威作福心怀不满。
这时候看到岳忠这么一号召,心里的热血一下子就沸腾起来,都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刀。
“我等,愿追随将军,清君侧,正朝纲!”
“愿追随将军!”
沈传师彻底没招儿了,整个人瘫在地上,裤裆都湿了一片。
“别……别杀我啊……饶命啊……”
岳忠的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冰碴子一样。
他什么也没再多说。
手起,剑落。
鲜血,溅满了帅帐的地面。
岳忠举起滴血的长剑,高声喝令。
“都给我听好了!”
“副将李牧,率五万兵马,镇守北境,严防东藩异动!”
“其余人等,随我即刻整顿兵马,誓师南下!”
“诛国贼,迎新主!”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了整个北境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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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京都,太和殿。
早朝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温明谦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禁军联系不上了,人质也没了踪影,就连他最信任的裴惊梧,也像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不祥的预感,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
“报——!”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
“陛下!八百里加急!北境……来急报了!”
温明谦心里“咯噔”一下。
“快说!”
那太监跪在地上,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沈……沈传师大人,被……被岳忠斩于军前!”
什么?!
满朝的大臣们一下子就炸开锅了。
温明谦“噌”地一下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岳忠……他好大的胆子!”
“岳忠他……他还说……说您残害忠良……他……他已经率领北境主力,誓师南下……说……说是要……拨乱反正……”
“噗——!”
温明谦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龙案。
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陛下!”
“赶紧叫太医啊!快叫太医!”
太和殿里,一下子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大启的天,彻底变了。
京城的风,似乎也在一夜之间变得喧嚣起来。
大街小巷,茶馆酒馆,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
北境那边造反了。
岳忠将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带着二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南边永昭公主也起兵了,定远王府的小王爷安谈砚就是她的驸马。
这大启的江山,怕是要换主人了。
流言蜚语传得比最快的马还快。
人心,比最薄的窗纸还要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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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谦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浓浓的药味直往鼻子里钻。
入眼不再是太和殿高远的穹顶,而是寝宫里那顶明黄色的帐幔。
太和殿上发生的那些事儿,轰然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背叛。
岳忠,裴惊梧,还有温弈墨!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扶持他登上帝位,又被他毒杀的......林石诣。
难道,这就是他杀死亲父的报应?
若是林石诣还在,也许,局面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了吧?
“陛下,您醒了!”
老太监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药,凑了过来。
“御医说您这是急火攻心,把这碗药喝了,安安静静养上几日就……”
话还没说完。
“滚!”
一声沙哑的咆哮从温明谦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一下子就把药碗给甩开了。
“哐当!”
那青瓷的药碗砸在金砖地上,碎成几片。
褐色的药汤溅得到处都是,空气里那股子苦涩味儿变得更浓了。
温明谦挣扎着从龙床上坐起来,他身上那件明黄的寝衣松松垮垮的,露出的皮肤灰败蜡黄,没有半点活人的气色。
可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却烧着两团疯狂的、怨毒的火焰。
血丝就跟蜘蛛网似的,爬满了他的眼白。
“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竟敢反过来还咬朕一口!”
他嘶吼着,声音像是破裂的铜锣。
他抓起床边的一个玉如意,狠狠地砸向地面,玉器应声而碎。
“朕要让你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