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吐得面无人色,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炖好的羊肉汤。
甚至不敢深吸气。
每当闻到香味的时候,她就自动想起时锦说的那句话。然后胃里就是一阵翻滚。
时锦拍了拍桑叶的肩膀,没劝她吃点肉,只是让章氏她们给她单独弄了一个蒸饼,一碗开水。
桑叶狠狠地咬了两口蒸饼,还是没忍住:“咱们真不做点啥吗?那个蒋宿,也太可恶了!”
时锦喝了一口羊肉汤,笑了笑:“不着急,等等的。”
等他们的户口尘埃落定的。
现在起了什么事情,万一影响到了落户口就坏菜了。
桑叶一看时锦这个笑容,顿时心“咕咚”一声就落到心底,彻底安心了。
但凡陈大嫂这样笑,准保有人要倒霉!
林有田和沈春生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快半夜了。
他们扎扎实实走了一整天。
腿都快走废了,带着的干粮也吃光了,这回饿得前心贴后背。
怕蒋宿那边的人搞破坏,时锦早早地就让陈东和周虎他们去二三百米之外等着了。
这会儿林有田和沈春生一回来,炊事班那边章氏她们几个都不用时锦吩咐,立刻就将灶上温着的羊肉汤和蒸饼都端上来。
羊肉汤里是羊肉块。
骨头都是剔出去的。
明天骨头还能继续熬一锅羊肉汤。
所以,羊肉汤里是纯肉!而且知道两人今天辛苦,所以都是多给切了一些肉的。
这会儿那一碗羊肉汤里,肉多汤少,一端出来,洒了一把芫荽沫,简直喷喷香!
林有田和沈春生本来还想先跟时锦说一说今天的见闻。
结果羊肉汤和蒸饼一端上来,谁都没忍住。
太饿了啊!
要知道,自从跟着时锦之后,两人就没饿这么狠过!
这会儿两人吃饭的样子,跟饿死鬼投胎其实差不多——真正挨过饿的人,其实吃相多少都有点儿急躁。这是饿怕了。一有点什么东西,得立刻装进肚子里才安心。
时锦也不着急在这一会儿,所以没催他们,坐在旁边等着,顺带把两人打量一遍。
还行,虽然看着累了点,但身上衣裳是干净的,也没伤。说明没遇到过什么危险。来回都是太平的。
沈春生到底年轻,牙口好,吃得快。吸溜吸溜,嚼吧嚼吧把羊肉汤和蒸饼都倒进肚子里后,就腾出嘴巴来说话了。
不过他天生说话简洁:“去的时候坐船,可快。种的麦子和稻子。麦子黄了一半,稻子矮。黄花镇挨着河,挺小。杨花村也挨着河,人少。只有三十来户人。”
想了想,沈春生补上一句:“船多。”
“很多。”
沈春生是个旱鸭子。但上次学会了划竹筏子。
这次出门,看着河道上大大小小的船,简直大为震撼。
尤其是船一走起来,划破水面,速度轻快,更让他震撼。
好快。
时锦听了这半天,听到了重点:“所以,如果要去杨花村,咱们可以直接坐船直达?”
沈春生重重点头:“马车不行。人坐船,上午出门日头还没到中天,就能到。”
时锦挠了挠下巴:那也好啊。这样马车单独过去就行,其他老人和孩子,直接坐船!
她问沈春生:“杨花村的人咋样?好不好相处?”
沈春生被问住了。良久才道:“看着热情。”
这个时候,林有田终于吃完了,一抹嘴,接过话题:“村里人很热情,还指给我们看了地。好多的荒地。良田少,旱地和沙地多。他们说,水田种稻子,旱地可以种麦子和小米,豆子。至于沙地——也可以种麦子,小米,豆子,还有高粱,但总体来说,收成就要少许多。”
林有田又说起其他的:“村里有两口水塘,都是自己挖出来的,蓄水用的。”
“紧挨着的河有两条,一条叉尾河,一条龙须河。叉尾河大,龙须河小许多。叉尾河下游,就是叉尾河村。那村子……前两年被土匪差点屠村。”
说起这个话的时候,林有田整个人都艰难地顿了一下。
屠村。
这个词好像不太陌生,但也挺陌生的。
大多数都还是没经历过。
时锦皱了皱眉:“这边还有土匪?”
林有田露出点不好意思来:“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两年前,突然冒出来一股土匪,到处抢东西,后头忽然就又没了。这两年的日子还是挺安稳的。”
时锦这才知道,怪不得吴户曹要给自己推荐叉尾河村——这是想让叉尾河村赶紧人口起来点。
“那为啥只有叉尾河村被屠村了?因为地方太偏了吗?”时锦再问一句。
林有田点点头:“叉尾河村紧挨着盐碱地了。盐碱地是海退下去的地方,什么粮食都种不活。那边地不肥,穷,种不出多少东西。土匪要钱要粮,他们给不出,土匪就杀人。结果都给不出……”
“那些土匪好像是从盐碱地那边绕过去的。杨花村早得了消息,好多人都藏芦苇荡里去了。”
时锦越是往下听,心里就越凉:这听着就很恐怖啊!
好在林有田下一句就说:“不过自从羊县令来了,就开始剿匪,一下就太平多了。”
时锦稍微放心了些,随后又问了问黄花镇的情况。
不过林有田他们也说不出个啥。
最后,问到他们为啥这么晚才回来,林有田就叹了一口气:“过去时候那河边上船多,去哪都行。往回走的时候,杨花村只有两户人家有船,还都没回来,打鱼卖去了。我们走到了黄花镇,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能搭船的,可那船也只走一半路,剩下一半,我们一路走一路问回来的。”
说到这里,林有田就压低声音说了句:“陈大嫂,听他们说,死了好多人。这次发洪水,死的人从上游漂到下游,有一段时间,河上密密麻麻的,一天能看到好十几个!”
时锦打了个寒战。
林有田接着说:“那些船夫都说鱼都不好卖了。”
时锦觉得这个事情倒很正常:通常这种时候,谁都不会想吃河里的鱼的。
不过听林有田和沈春生说的,倒也不是不能落户。就是这段灾荒期,得熬过去。
好在现在播种不算晚,熬上两个多月,就差不多能有第一批收成的农作物。
时锦想好了,这回就别想什么水稻不水稻了,直接就全种高粱和豆子还有小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