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兰大喜过望,拉着赵明璋的衣袖晃了半天:“太好了,赵教授,太谢谢你了,我都忘记了,双卿只知道我在府学的地址,自然寄到府学去了。”
反应过来自己孟浪了,顾知兰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手,发现把赵明璋的狐裘薅下来几根。
赵明璋心疼地看着,又连连说道:“应该的,应该的。顾教授,不不,现在该叫顾大人,大人大量,想起以前老朽的所作所为真是猪油蒙了心,实在愧不敢当。”
顾知兰现在做了提学使,掌管府州县学所有教师的考核,也就是说,她一句话就可以让赵明璋滚蛋。
因此赵明璋一直提心吊胆,但顾知兰去了一个月,也没有处理他,他左思右想,正好借送信该表示恭敬和顺从。
大丈夫能屈能伸,看看人家刘邦,当年鸿门宴上是何等的卑躬屈膝。
借着过年的机会过来,自然不可能空着手,赵明璋特意准备了两坛好酒,他知道顾知兰有学堂和南洋书肆的分红不差钱,还不如送她最爱的。
赵明璋说道:“这是内人自家乡带来的兰生酒,以兰花入味,清香甘甜,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想着让顾大人尝尝地方风味,还望切莫推辞。”
顾知兰明白他的意思,没有接他手中的酒,说道:“赵教授太客气了,我在府学多蒙教授照拂,人总有惰性,不进则退,多亏教授鞭策我不断进取。”
赵明璋张了张嘴,她这意思是不肯原谅自己么,是日后要慢慢搓磨自己么?
看来今日又送信又送酒,是白白浪费了啊,真是官高一级压死人。
人在屋檐下,不服也没招,谁让当初的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呢。
赵明璋吸了吸鼻子,拱手说道:“顾大人年轻有为,老朽望尘莫及。”
顾知兰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笑了,赵明璋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她本也没放在心上。
“赵教授切莫妄自菲薄,不惑之年正当时,您博学多才,又有多年积淀,只要心怀赤子之心,待到他日桃李成蹊,君行必达济沧溟。”
顾知兰三言两语一番点拨,赵明璋听懂了,只要他心无旁骛好好教书,用心培养府学学生,顾知兰不会为难他。
顾知兰接过他手中的酒,吩咐春红收起来,笑着道:“既是赵教授的心意,知兰便不推辞了,替我谢过嫂夫人。”
赵明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顾知兰请他进去坐,他自然知道是客套,便以家中事推脱告辞了。
顾丕熙看到吴双卿的信,眉目舒展开来,一连看了许多遍,直勾勾盯着。
顾知兰对弟弟顾凡说道:“这字若是通了人性,被哥哥这么看,必然要脸红心跳的。”
顾凡随口说道:“崔大哥就是这么看你的,我也没见姐姐你脸红心跳呢。”
说完便跑出去帮忙祁氏,在庭院中央支起铜盆,将松枝与柏叶堆成小山,点燃引信后一阵噼啪之声,青烟裹着松香隐约蔓延开来。
顾知兰摇摇头,这臭小子。
回过头看着顾丕熙的样子,说道:“双卿的字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哥哥你且放心吧。”
顾丕熙抬起头说道:“可她为何不来寻我们,却要去云游四方呢。”
顾知兰拍了拍哥哥的胳膊:“给她些时间吧。”
顾丕熙点点头,尽管亲眼看着她在大伯家备受搓磨,尽管他心痛,可毕竟他不是吴双卿,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或许经历过这些挫折磨难,她确实需要一段时间,远离人群,修身修心。
有了这只言片语,顾丕熙的心总算稍稍安定了几分,至少知道双卿还活着,之前他多次梦到她置身炼狱,他真怕她遭遇不测。
此后也能安心备考了。
祁氏和顾凡进来正厅,在八仙桌上摆上了五辛盘与屠苏酒,家中已无其他长辈,便由祁氏执壶斟酒,将琼浆玉液倒入青瓷杯,说道:“饮此岁酒,祛除百病。”
兄妹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喜笑颜开,一个个一饮而尽。
祁氏端着酒杯,往事历历在目,想起顾知兰刚回来时,不知贫苦人家多艰难,说到豪情壮志处,誓要将顾家发扬光大,兴致来了随手就摔碎了茶杯,当时祁时快心疼死了,又不忍说。
她欣慰地看着顾知兰,如今顾家真的是蒸蒸日上,从西望村到了西平县,竟然搬到了雍州府来,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
这个女儿真是家里的福星啊。
看着眼前三个懂事的儿女,和去年一样,祁氏没有别的操心,只牵挂他们的婚事。
她在心里默默向神灵祈祷,祈求双卿赶快回来,祈求女儿能开窍,至于顾凡,倒不必操心。
子时,更夫敲响了梆子,家家户户打开大门迎年,天亮之后邻里之间便走动起来,互道新年纳福。
崔府和往年一样热闹,迎来送往不断。
不同于往年的是,大家对于崔阅大加赞赏,赞他解元的英姿,今朝春闱必定大放异彩。
崔宪站在大哥身后,一直低着头,眼神中的晦暗越发深沉起来。
他又气又恨,他读书之努力从不逊色于大哥。
自小便是这样,自己奋力争取的东西,对崔阅来说仿佛轻而易举唾手可得,嫡子、爵位、功名,还有大家的欣赏与关注。
转过年来,日子过的飞快。
顾知兰很快便进入了工作状态,她去周边的官学考察了一圈,都和雍州府学一样,这些人尸位素餐,根本没有多少心思放在教学上,如此怎么能培养人才,难怪雍州教学水平差。
顾知兰着手提高教师的待遇,少画大饼多给钱,公文递交上去,崔实看到数字,犹豫了一下。
顾知兰便双手奉上了一套雍州经济发展方案,将西平县的种植技术推广至雍州主要州县,同时要给雍州开发一个独特的产业,经过一番分析思考,顾知兰选中了造纸业。
本朝的草纸和宣纸所用材料太过昂贵,她结合现代造纸技术与古籍记载,尝试开发了一套新的造纸术,可以将成本压缩一半。
在给崔实的上书中,顾知兰详细测算了投资回报,那些数字将崔实绕晕了头,但结论他看懂了,先拿钱出来提高教师待遇,这些钱预计一年内便可补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