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奶奶的生日,原主一个多月前就和爹娘约定好,下午去镇上给奶奶挑选寿辰礼。
农村习惯整寿大办,奶奶今年五十九岁,按照习俗,一家人关上门吃一顿团圆饭庆祝寿辰就好,但寿礼还是要准备的。
木瑜早上先去了地里上工,走前把午饭交给季景亦,又顺便给了林辰两张饭票,让他明天以他的名义带季景亦一起去大食堂吃午饭。
即使她不在,也绝不能让季景亦饿着。
她好不容易才把季景亦养出一点肉,可不能再瘦回去了。
等到她中午回家,爹娘还有木玥都已经收拾好,就差她了。
木瑜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就笑着和爹娘一起去村口等大巴车。
这天刚好是赶集日,镇上的街头巷尾正是热闹的时候,才从车站下车,就听见站外有人吆喝着卖白糖馒头、油酥饼,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一群小孩围在糖人摊前,眼巴巴盯着师傅手里的糖人,琥珀色的糖线在空中绕了几圈,立时化作活灵活现的小兔、神龙……
“上好的青布,就剩最后两尺咯!”
“姑娘来看看,刚拿到货的红绳!”
他们经过邮局,看见门口排着长队,有人夹着信纸等着寄信,有人踮着脚张望邮递员手里大叠的信件,期盼着遥远的家书。
一家人走小路穿过几个巷子,进了镇上最大的供销社。
夫妻两对孩子一向大方,从不拘着她们,更何况难得来镇里一趟,出门前就给了两姐妹一人两毛钱,让她们自己去挑想买的物件。
木瑜和木玥对视了一眼,各自去了感兴趣的柜台。
售卖文具的柜台前,客流量相较其他柜台要冷清许多,对于大多老百姓来说,再金贵的笔头也比不上手里的馒头。
木瑜一一扫过玻璃柜台里泛着金属光泽的黑金钢笔,最常见的是英雄牌钢笔,平均一块钱一支,更高级一点的则翻了近两三倍。
木瑜在店员打量的目光下,暗自在心里咋舌。
这也太贵了吧!
以她口袋里这两毛钱,恐怕连买墨水都不够。
无奈,木瑜只好走到旁边柜台,看起了里面的铅笔纸本。
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价格,最后买了三本作业本和两支铅笔,一来一回,手里就只剩下两分钱。
回去找爹娘汇合时,路过零食柜台,口袋里的两分钱化作了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爹娘也已经买好了送给奶奶的寿辰礼,一件灰色成衣以及两双布鞋。
没多久,木玥也提着一大包布袋满载而归。
木瑜瞥了一眼,猜到这些东西大概率是给男主敖楷阳和他弟弟妹妹们买的,也就没说话。
木父木母不知道内情,看见她怀里大包吃的,笑着打趣了木玥几句,接着又领着两姐妹在街上逛了一会儿,结束后去店里吃了碗米粉,就坐大巴车回村了。
…
次日,木瑜一上午也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和季景亦说话。
木父怕她今年又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和人闹浑,耽误去给奶奶过寿,特意把她安排到眼皮子底下看着,一步也不许她乱跑。
好不容易等到下工,木父却把她盯得更紧。
就差揪着她后领一路提回奶奶家。
在木父的全方位无死角围堵下,她一整天都没能见着季景亦一面,更别说和他说话。
隔天清早,木瑜早早起床洗漱,然后从厨房里装好昨晚上备好的炸糕,以及木母做的饭菜,一并打包进网兜里,火急火燎地跑出门。
木母看着木瑜一溜烟跑远的身影,惊讶不已地眨眼:“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木父笑了笑:“咱闺女有上进心是好事,等来年评上先进分子,咱家里头都跟着脸上有光。”
木母不给面地睨了木父一眼:“你一天天的就宠着你闺女吧,没影的事也值得你这么乐,选上大队长那天也没见你笑这么高兴。对了,你再检查下东西都备齐了没,这趟去镇里……”
木母神情间还保留着少女时代的娇俏,语气轻快,眼角眉梢皆是藏不住的幸福模样,可见这些年和木父的小日子过得多么美满。
木父脸上丝毫不见被妻子数落的不快,反而乐呵呵地笑着贴近妻子,边说边笑,闲话家常间满是宠溺温柔,哪还有平日里大队长说一不二的威风劲。
夫妻俩闲说着家常,木瑜却早早到了集合点,站在门口找寻季景亦的身影。
不一会儿,她就在叮当的提示下看见了站在柱子侧后方的季景亦。
木瑜眼睛亮了亮,提紧网兜避开人群朝季景亦走去。
可就在她准备笑着招手时,眼前却忽然冒出一堵白色人墙,把她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木瑜嘴角瞬间沉了下来。
本来大早上起床就烦。
那么宽敞的大堂,站哪不好,非得挡在她前面?
木瑜怨气十足地抬头,抬眼的那一刻,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小瑜妹妹今天怎么来这么早?”谢凛低头望着木瑜,唇角勾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完美得像是精心计算过角度,多一分太过殷勤,少一分又显得薄情。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轻轻弯起,笑意之下却藏着几分难掩的精明算计。
显然深知自己什么模样最能撩人心弦,将自己的好皮囊利用到了极致。
木瑜盯着他眼尾炸开的笑褶,不由想到他游走在异性之间,享受众人追捧讨好却始终不接受不拒绝,以及返城后对女主做的那些恶心事,嫌弃地咂了咂嘴。
眼尾炸花。
渣男石锤。
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对面还是个人渣。
木瑜连一个好眼神都懒得给,尤其他这会儿还挡到了自己的路,没好气地哼气:“关你什么事?”
木瑜根本懒得理会谢凛,可旁人却不这么想。
谢凛这个人,抛开人渣属性不谈,样貌家世样样优越,又整日穿着做工不菲的衬衫西裤,迷得不少小姑娘为他失了心魂。
这不,旁边就有两个年轻小姑娘因为谢凛和她走得太近而气恼。
木瑜看了她们几眼,还没张口,就先被幽怨的目光警告了一番。
木瑜在心底直叹气。
姑娘们年纪小,还没见识过广阔天地,更没怎么见过好男人,被这么个渣渣哄的心神荡漾,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本就对谢凛印象极差,见他这会儿盯着自己,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思量着什么,心底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
丝毫不留情面地绕过谢凛,快步来到了季景亦面前。
方才还充斥嫌弃严肃的脸上,此刻却像是活了过来,眉眼都焕发出别样的灵动:“季景亦,咱俩今天也一起上工呗。”
一般情况,人员是长期固定的。
但偶尔遇到特殊情况,例如有人投诉举报什么的……
队里就会重新安排分组。
很显然,木瑜回家给奶奶过寿的这两天,被组员们投出局了。
木瑜深知大家对自己的排斥,更清楚扭转人心非一两日之功,她没想过能在短时间能改变大家对自己的看法,融入集体。
日久见人心,时间还长着,慢慢来就是了。
这么想着,木瑜不由抬头,看向和自己有着相同境遇的某位季同志,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人被排斥,惨。
但如果有人做伴的话,就能苦中作乐,寻得一丝乐趣了。
季景亦听见木瑜的笑声,目光从谢凛身上移开,落在她身上。
他没说话,但眉心微微收拢了一些,像是在问她在笑什么。
木瑜脸上的笑意扩散开,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脑袋向他倾斜,轻声说:“你同意和我一组,我就告诉你啊。”
季景亦思索片刻,提醒道:“每一次,都是我们。”
他平日里鲜少与人交流,语言功能退化了许多,前些日子被木瑜每日拉着说话,稍微好了一些。
可木瑜这两天不在,情况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木瑜听懂了他的意思。
的确,每一次分组,原主和季景亦总会被分到同一个小组。
谁让他们在村里都不招人喜欢呢。
前者脾气太火爆,后者性格太沉闷。
两个堪称南辕北辙的人,却有着相同的境遇。
怎么不算有难同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