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宓弗端的是不卑不亢,越是说到后面,她也越是生气。
裴幼贞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孩儿,难道她不是?
长这么大爹娘都没骂过她一句,信国公府这些人凭什么坐在这里指责她?
许氏听她说那些,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你这孩子,嘴这样厉害,也是你阿娘教你的吗?”
梁氏听了这话都不免皱眉,柳宓弗当然更不受她的数落:“我阿娘的确教过我,出门在外不要平白受气。
我爹娘这辈子拢共得了一个我,旁人说我半个字,我爹娘知道了都要心疼死的。
国公夫人膝下也只有世子一个孩子,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这位国公夫人古怪得很,脾气性情从来不随和,当年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老国公给相中了,千金求娶,做了如今的信国公夫人。
柳宓弗是知道的,她一点儿也不亲裴延舟,完全没有当娘的样子。
许氏只觉得柳宓弗牙尖嘴利,立时便要翻脸。
梁善如不动声色把她拉回来:“宓弗只是关心我,替我着急,毕竟幼贞表姐那些话实在是难听,她也是生气,并非有意顶撞您。
国公夫人是长辈,千万别跟宓弗一个晚辈小孩子计较。”
许氏冷笑了声:“照你这么说,她牙尖嘴利顶撞我,奚落我,我还不能说她了?”
“阿娘……”
“行了。”元老夫人落在裴幼贞背后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收了回来,适时地开口打断了所有人的所有话。
她先看向柳宓弗:“就算是替你表姐着急生气,也没必要说这样不中听的话来顶撞长辈。
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咱们两家沾亲带故,一向交情不错,你这样子讲话,岂不是伤了情分吗?”
柳宓弗哦了声,冲着元老夫人蹲身做了个礼:“我是急糊涂了,老太太见谅。”
这礼赔的一点儿也不诚心,许氏摆明了不满意,奈何有老太太坐镇,她不好多说什么罢了。
元老夫人只是看了梁善如一眼,倒没问什么,反而是把裴幼贞拉开一些,沉着一张老脸问她:“善如和宓弗说的,是不是真的?”
裴幼贞骄纵刁蛮且蠢笨,唯独有这么一个好处。
她从不撒谎,做了什么也大大方方就承认,元老夫人话音才落下,她就已经点了头:“但我说的也是事实,又不是恶语中伤她!”
她一扭脸,恶狠狠地瞪柳宓弗:“先动手的是柳宓弗,按着我打的是梁善如!
她们姊妹两个出身将门,从小习武,一推一踹,我如何受得住呢?
祖母,就算我说话不中听,年轻女孩儿们在一起,时常会拌嘴,您何时听过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呀?
何况这还是站在咱们家门口,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还有大哥——”
裴幼贞的气是没有消下去的,指责完梁善如和柳宓弗,又把矛头对准了裴延舟。
反正她有元老夫人撑腰,柳宓弗刚刚又把许氏给得罪了,她便更加不怕。
“他是我的亲哥哥,不问前因后果,就先说……”
“善如和宓弗给你留体面,替你瞒了一句,你还敢不依不饶,非要我说出来?”裴延舟声音仍旧是清冷的,眼皮都没抬一下,打断了裴幼贞的恶人告状。
元老夫人闻言皱了下眉,低声警告着叫他:“大郎。”
可梁氏哪里会听,追着就问:“她还说什么了?”
元老夫人啧了声。
裴延舟毫不犹豫道:“我出府时正听见幼贞叫嚣着要杀了善如表妹,所以才会教训她。”
梁氏脸色骤变,只一瞬而已,她拍案而起:“你这个混账!初初是你的亲表妹,这就是你说的女孩儿们在一起的寻常拌嘴吗?”
“是她先打了我,我气急了才……”
“就是打死你,也是你活该!”梁氏一句话,整件事情就没法子再追究了。
元老夫人不免扶额:“你当娘的,也不要太偏心。幼贞挨了打本来就不高兴,你还说这话,岂不更刺激她吗?”
梁善如在心里冷哼。
裴幼贞变成今天这幅德行,的确全拜元老夫人所赐。
天底下娇纵孩子的长辈多了去,却没见谁家的老太太能把孙女儿给养成这样的。
本来就是裴幼贞有错在先,元老夫人跟没听见似的,还要跟姑母说这种话。
梁氏当然不听:“母亲,事情的始末缘由您方才也听了。
要说初初和宓弗不该动手——我是当娘的,要我说,就是幼贞活该,换做是我,只会下手更重,非要打的她长了记性再也不敢能罢手。
她自己做错事,平白挑衅,没欺负过初初,一转脸跑到荣安堂来跟您告状,这算什么?
还有她说的那叫什么话?
我兄嫂若是还在,听了这话岂不心疼死?等她们回了卫国公府,宓弗把这话说给卫国公夫妇听,您觉得卫国公夫妇会不会登门来要个说法呢?”
元老夫人其实也头疼。
柳家的人都是出了名的护短,卫国公对梁善如这个外甥女只怕更甚。
再加上他那个人……当年连徐贵妃都敢忤逆冲撞,说白了,他是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的。
既谨慎,又天地不怕的一个人。
元老夫人拍拍裴幼贞的手,总算给了梁善如一个正眼:“善如啊,你表姐呢孩子脾气,口无遮拦惯了,要说她有什么坏心思,我相信她是不会的。
你跟宓弗两个站在信国公府门前打了她,这件事情就算是扯平了,也别叫你姑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寻常人家都是做姐姐的让着妹妹,要怪就怪我把你表姐给宠坏了,你让一让她,这事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提了。
你是个好孩子,祖母替你表姐跟你赔个不是,你看成不成?”
柳宓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第一次见识到了元老夫人的不要脸。
一只脚稳稳踏进棺材里的人,拿这些话来逼表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亏得她好意思说出口,也怪不得会把裴幼贞养的猫讨狗嫌!
柳宓弗满心不服气,就要替梁善如驳回去。
梁善如却笑着说:“老夫人说要给我赔不是,我小小年纪,只怕福薄受不起。
至于您说别叫姑母左右为难……其实我看姑母并不为难的。
只不过幼贞表姐嘛,她做这种事原不是头一回,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也不会计较,今天只是因为她要跟宓弗动手,我做姐姐的不能坐视不管,任由她打了宓弗。
您都这样说了,我当然不会跟幼贞表姐过不去。
您也宽宽心,等回了柳家,见了阿舅和舅母,我不会再告幼贞表姐的状的。
只要表姐她以后别再来招惹我和宓弗,自然什么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