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风看着江颐宁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向上扬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虽然很浅，但却是真真切切的笑容，把他整张冷硬的脸都衬得柔和了许多。
江颐宁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好看。
她看得有点呆。
两人就这么站在简陋的屋子里。
一个脸红心跳，一个目光温柔，空气里都不由得飘起了甜甜的泡泡。
之前所有的别扭猜疑，好像都在这一刻，被这句告白给冲散了。
然而，好景不长。
平静日子没过几天，一股邪风就在大院里头悄悄刮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儿先传开的——
说陆营长家那个表姐江颐宁，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亲戚，来历不明，以前在城里的时候作风就有问题，不然怎么会跟着男人跑到这苦哈哈的地方来？
还有人说看见她偷偷摸摸跟不同男的说话，眼神不正派……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虽然大多数军嫂和官兵都不信，觉得江颐宁教孩子认真又耐心，也压根不是那样的人。
但总有几个长舌妇和心思不正的，背地里嚼舌根。
江颐宁偶尔出门，也能感觉到一些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她心里憋屈得要命，但又没法一个个去解释，只能装作没听见，但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连孩子们感觉到小江老师都不怎么笑了，铁蛋班长更是私下里偷偷问她。
“小江老师，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你告诉我，我让我爸用军体拳揍他！”
江颐宁听着孩子天真又暖心的话，鼻子一酸，差点又掉眼泪，只能摸摸他的头说没事。
陆昭风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
他当然第一时间查过是谁在造谣，但流言这东西，就像风，根本抓不到源头。
他更心疼的是江颐宁。
他看着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娇气到不行的大小姐，现在手上慢慢有了薄茧，脸也被这边的风吹得粗糙了些。
没有那些昂贵的雪花膏保养，肤色也不如以前那么白皙透亮了。
她本来可以留在城里继续当她的千金小姐，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可都是因为他的一时冲动和自私，才来到这儿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委屈。
愧疚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着陆昭风的心，越勒越紧。
这天晚上，他罕见地没有准时回家。
江颐宁等到饭菜都凉了，也没见人影。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担心。
直到快半夜，才听到院门响动。
江颐宁赶紧跑出去，只见陆昭风是被两个战友搀扶着回来的！
只见这家伙满身的酒气，醉得一塌糊涂，连路都走不稳了。
“嫂子，对不住啊，营长他……今天心情不好，喝多了点……”
战友虽然知道江颐宁和陆昭风不是那种关系，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已经习惯这么叫了。
他一脸歉意地把人交过去。
江颐宁费劲地接过沉甸甸的陆昭风。
随后跟战友道了谢，她也没多问，就扶着这个醉醺醺的家伙往屋里挪。
陆昭风几乎是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脑袋耷拉在她颈窝里，呼吸带着酒气喷在她皮肤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江颐宁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外间床上，想给他脱掉外套和鞋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这一刻，他的手劲比平常以往都要大，几乎攥得她生疼。
江颐宁低头，对上他醉意朦胧的眼睛。
“阿宁……”
他哑着嗓子喊她。
江颐宁心里猛地一揪。
“对不起……”
陆昭风把脸埋在她手心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闷闷的，满是自责道。
“是我没用，让你受委屈了，让你跟着我吃苦，我连盒像样的雪花膏都……都没给你买过……还让人说你闲话……”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江颐宁心上。
“我本来……想让你过好日子的…可是……可是现在……”
只见陆昭风抬起头，眼睛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
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江颐宁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是不是……很失败？”
“根本保护不好你？”
江颐宁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这个平时冷硬得像块石头的男人。
此刻却因为觉得让她受了委屈，醉成这个样子，哭得像个孩子。
她再也忍不住，俯下身，紧紧抱住了他。
“陆昭风你个大傻子！”
“谁说你失败了？我不觉得苦！一点都不苦！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好日子！”
“别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去，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就好！”
陆昭风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只是反手更紧地抱住了她，把脸深深埋在她怀里。
窗外月色清冷。
屋内，两个相拥的人，一个醉得糊涂，一个哭得伤心，却也是两颗心靠得最近的一次。
那些流言蜚语，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哭着哭着，或许是酒劲彻底上涌，或许是情绪耗尽，陆昭风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
但他抱着她的手臂却没有松开，依旧箍得紧紧的。
江颐宁被他抱着，动弹不得，只能维持着俯身的姿势。
哭过之后，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和淡淡皂角的气味。
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包围了她。
她悄悄抬起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打量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
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此刻柔和了许多，只是他的嘴唇有些干涩，还紧紧抿着。
鬼使神差地，江颐宁的心跳突然加速。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勇气，快速地在那片干涩的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如同蝴蝶点水，一触即分。
吻上去的瞬间，她的脸颊烧得厉害，像做贼似的立刻缩了回来。
开始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醒过来。
陆昭风却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