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码头旁,停泊着一艘巨船。
晨雾如纱,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吹拂着高悬的船帆。
自离开龙西后,这一个月来,婉儿一行一路向东行来,途经清江浦时,她再次拜会了漕帮帮主赵擎天。
当听了婉儿入海寻药的想法后,他二话不说,非但派人将婉儿一路护送到海边,还特意给她准备了一条大船——“安济号”。
这艘海船体型庞大,船体坚实,一看就是能劈波斩浪的好船。
武断拍了怕船舷,对婉儿道:“小姐,赵帮主果然够意思,这船绝对可靠。”
婉儿笑道:“是啊!有了这条船,不愁找不到云雾岛。”
她立于船舷边,望着码头上忙碌的漕帮弟子将最后几箱药材和物资稳稳地抬上船,心中暗道:“赵帮主,这次婉儿欠你一份大人情!”
此时,她穿着一身简便的靛蓝色棉布衣裙,发髻轻绾,仅插着一根素银簪子,更添几分沉静从容的气度。
“小姐,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按照你列的单子,药材、粮食和水都备了双份。”阿苦来到她身边,脸上带着即将远行的雀跃。
婉儿点了点头,笑道:“嗯!万事俱备,只等开船。”
“小姐,听漕帮的兄弟说,海上的风浪特别大,会不会有危险?”
她微微点了点头:“咱们有这艘大船,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的目光投向了码头的入口处,似乎在等什么人出现。
此刻,她在等一封信,一封来自京城的信。
此番东渡,表面看是为寻找“墨玉莲”那味生于海外险地的救命药材,实则还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游历。
一想到边关的杀戮仍脱离不了某些政治阴谋,还有龙西城外那累累白骨,她的内心就颇感疲惫。
“大海,应该是宁静的吧!?”
她需要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来涤荡心中的尘埃,避开京城那无形的漩涡。
“小姐,这船可真大!比我们在莫愁河上坐的船可大多了!”寺儿兴奋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武断手握刀柄,沉默地站在婉儿身后不远处,如同一尊守护神。
他的伤势已大好,眉宇间恢复了往日的刚硬和决绝。
偶尔,他的目光也会落在忙碌的阿苦身上,眸子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伴随一声马的嘶鸣,一人一骑冲破晨雾来到码头上。
骑马的人翻身下马,飞快地跑上船将一个密封的竹筒恭敬地呈给婉儿:“周大夫,这是从京城转给你的信,帮主命我送来。”
原来是草帮的弟子。
婉儿心下一紧,忙接过竹筒,并向他道谢:“小哥辛苦,到船上喝杯茶再走!”
那弟子向她一抱拳:“多谢周大夫,帮主还让我带话,祝周大夫一路顺风。”
说完,他跑下下船骑马离开。
婉儿不知那弟子是怎么离开的,只因她的心全在这封信上。
她小心地启开封印,抽出了里面的信笺,是听风吟的笔迹。
开篇依旧是问候,字里行间带着他的关切。
问她一路是否安顺,又叮嘱她海上风浪无常,务必小心。
婉儿看得出来,听风吟依然压抑着对她的情感,始终不敢说出他内心的话。
信的最后,表达了他对朝局的隐忧:
“烟波王爷倒台后,陛下励精图治,收拢兵权之心日切,然则抵触更甚,如边关的镇国大将军李涣成,虽也屡向陛下表达忠心,言辞中却透着强硬,令陛下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唉!傻蛋,”婉儿轻轻叹了口气,“你给我说这些干嘛?”
她将信纸仔细折好,贴身收起。
那熟悉的字迹,既带着听风吟身上的冷冽竹香,也带来了千里之外的肃杀之气。
她一直说要追求自由,无拘无束的拥抱自然,可不知从何时起,心中竟也悄然系上了一缕来自远方的牵挂。
“周大夫,吉时已到,可以起航了!”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方大海走上前来,恭敬地请示。
婉儿收回思绪,将那份思念与忧虑深深压入心底,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
她环视了一眼身边的阿苦、武断和寺儿,又望了望这片承载了无数悲欢离合的大陆,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方大哥,咱们起航吧!”
“起航……”方大海的声音拖的很长,给远航颇带了些仪式感。
缆绳被解开,巨大的船帆在桅杆上缓缓升起,被海风鼓荡出饱满的弧度。
“安济号”船身轻轻一震,缓缓离开了坚实的码头,向着雾气迷蒙、浩瀚无垠的东海驶去。
岸边的景物渐渐后退,变得模糊,最终消失在雾霭与海平面之间。
眼前只剩下蔚蓝的天空与更加深邃的海洋,海鸥在船帆周围盘旋,发出清亮的鸣叫。
阿苦走到婉儿身边,与她一同凭栏远眺,语气中带着憧憬:“小姐,听说海的那边有仙山,还有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还有会发光的鱼,是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婉儿笑了笑。
“他们都这么说,我也不知真假。”阿苦张开双臂,迎着海风。
婉儿侧目看了看阿苦,默然道:“这世间的奇妙,远超我们的想象,此去东海云雾岛,不仅为寻药,也为亲眼见证这天地之广博。”
武断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沉声道:“无论海外有何险阻,武断定护小姐周全。”
婉儿看了看武断,又看了看略靠近他身旁的阿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并非孤身一人。
船身随着海浪轻轻起伏,劈开白色的浪花,留下一条长长的航迹。
太阳升高了些,驱散了晨雾,金色的光芒洒满海面,波光粼粼,如同铺就了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金光大道。
乘船出海对阿苦和寺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快意的旅行。
他俩一会儿整些好吃的请婉儿和武断吃,一会儿又倚在船舷上看海里的鱼,甚至为一条不知名的鱼而争的面红耳赤。
看着他俩的无忧无虑,婉儿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伤感,不禁在心中默诵:“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百无聊赖,婉儿回到船舱,再次展开那张得自茅疆的古方,目光落在“墨玉莲”三个字上。
“生于海外云雾岛,伴生于寒潭之侧,可解百毒,尤擅固本培元。”
这味药对她精进医术,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疑难杂症,可谓至关重要。
她收起古方,又拿出听风吟的信,指尖再次抚过那些字句。
须臾,她将信纸小心收好,低声自语:“此去云海深处,不知归期,但愿归来时一切如故。”
“安济号”坚定地向着传说中的云雾岛驶去。
前路漫漫,新的冒险也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