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扛着那个湿漉漉、沉甸甸的“鱼包袱”,在雪团儿欢快的簇拥下,走进了凤仪宫。
她开心地大喊了一声:“皇后娘娘!我们回来啦!”把包袱往地上一扔。
慕容瑾闻声抬头,手中的茶盏差点掉到地上。
只见,刚才还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小团子,此刻发髻微乱,几缕碎发湿湿地贴在额头上。
身上的小衣服乱七八糟,水珠滴滴答答直往地毯上落。
而那只原先病恹恹的雪团儿,此刻正精神抖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脚边,毛茸茸的尾巴高高翘起,在她的小腿上来回来去,亲昵地不停蹭着。
“你!你这是!”慕容瑾站起身,指着地上还在微微动弹的包袱,半天没问出一句整话。
团团蹲下来,用力将系紧的衣角散开,肥硕鲜活、鳞片闪耀的锦鲤噼里啪啦地露了出来,有两条还在顽强地扭动着身子。
“娘娘你看!”团团小手指着鱼,脸蛋红扑扑的,“御花园里有个池子,里面的鱼好大啊!”
“雪团儿说她想吃鱼,我俩就去抓啦!这些鱼可乖了,都是自己跳上来的!皇后娘娘,咱们晚上有鱼吃啦!”
自己跳上来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慕容瑾看了看地上的锦鲤,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理直气壮的小姑娘,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责备她闯祸?可她那一脸等着被夸奖的小模样,让人如何硬得起心肠?
何况,雪团儿确实活泼如初。
她噎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无奈地轻笑一声:“你呀……”
她上前拉起团团的小手,触手一片冰凉,眉头立时皱起,吩咐左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准备热水,伺候郡主沐浴更衣!这一身湿衣裳还贴在身上,着了凉可怎么好!”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
团团被宫女们牵着往后殿走去,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叮嘱:“娘娘,您等等我呀!等我洗完再吃!”
慕容瑾看着地上那一大堆鱼,扶额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来人!把这些锦鲤……不,鱼,送去御膳房,告诉他们,仔细料理,今晚凤仪宫,吃全鱼宴!”
刚走到门口的团团听见了,挣脱了宫女的手,扒着门框探回头来,脆生生地加了一句:“娘娘!派人去告诉皇伯父一声呗,喊他也来吃!他可喜欢跟我一起吃饭呢!”
说完,团团就被无奈的宫女们半哄半抱地带走了。
殿内霎时一静。
慕容瑾的笑意凝滞在脸上。
去请陛下?陛下已经许久未曾踏足这凤仪宫了。
一旁的心腹婢女思雨最懂眼色,眼珠一转,立刻躬身笑道:“娘娘,郡主这是心里念着陛下呢!”
“有了好吃的,头一个就想着请陛下尝尝,这是郡主的纯孝之心,陛下若是知道郡主这般惦记他,必定圣心大悦,不如,奴婢这就去回禀?”
慕容瑾目光闪烁,神情复杂。
自己身为太后远亲,本就是太后为着后位不落入他人之手,硬塞到皇帝身边的。
这些年陛下与自己,往好听了说,是相敬如宾。
实则就是敬而远之。
自己也不愿夹在这皇家母子之间,因此只能长期抱病不出,以至于这些年都没有子嗣。
若非陛下突然与太后起了嫌隙,恐怕这凤仪宫的大门,永远都不会开启。
上一次与陛下一同用膳是何时来着?
竟然记不得了,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思雨见她想出了神,轻声又问了一句:“娘娘?奴婢这就去?”
慕容瑾心中一动:“去吧,将今日郡主所为,也讲给陛下。”
“是。”思雨转身离开。
团团沐浴完毕,换上了干净清爽的新衣裳,带着一身皂角的清香回到了正殿。
偌大的饭桌上,已经被各式精致的菜肴摆满了:清蒸鱼,红烧鱼,鱼脍……奶白色的鱼汤香气四溢,炸得金黄的鱼块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她刚爬上椅子,殿外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萧杰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桌边那个眼巴巴望着菜肴的小团子,朗声一笑,俯身便将团团抱了起来。
慕容瑾急忙起身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萧杰昀看了她一眼:“免礼。”
他掂了掂怀里的小团子:“朕听说你今日在御花园,把朕的碧波池钓空了一半?还特意请朕来品尝?”
团团搂着他的脖子,用力点头,小嘴凑到他耳边:“皇伯父,我跟你说啊,那些鱼可笨啦,都是自己蹦上岸的!我没骗你哦!”
自己上岸的?凭你那能把老虎收服了的本事,定是你搞的鬼!
萧杰昀哈哈大笑,一整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宠溺地捏了捏团团的脸蛋:“好!那朕今晚可要好好尝尝,我们小福星亲自‘请’上来的鱼,是何等的美味!”
慕容瑾亲自动手,给皇帝布菜,时不时的还给团团的碗里添上一些。
团团坐在二人中间,一会儿给这边夹一筷子,一会儿给那边添一勺子,童言童语不断,吃得喷香喷香。
雪团儿早已吃得肚子溜圆,趴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添着爪子洗着脸。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
凤仪宫内,灯火温馨,香气弥漫,一派其乐融融。
思雨站在一旁,忍不住心中感叹,娘娘身边,就缺郡主这样一个孩子啊!
同一时间,大夏,国师府。
公孙止缓缓睁开了双眼,面色灰败。
姜信轻声道:“殿下?”
公孙止“嗯”了一声,姜信将他扶起,靠在床头,扬声道:“殿下醒了,速请国师过来。”
“是。”门外下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不多时,国师巫罗走了进来,递给公孙止一碗乌黑的药汁:“喝了它。”
公孙止接过来,仰起头一饮而尽。
巫罗坐到床边:“殿下不必担忧,你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急怒攻心而已。”
公孙止想了想,摇了摇头:“国师,我离开圣医谷时尚且无事。”
“是骑在马上的时候,突然感到胸口如遭重锤,这才吐血落马,国师,定是有人对我暗下杀手。”
巫罗看着他:“殿下多心了,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公孙止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国师的医术自然是不会错的。”
“国师,你要帮我。此次我在烈国遇到一个女娃娃,竟能勘破我身上的气运!”
“想起她我便心里不安,我一定要除掉她!”
巫罗目光闪烁:“能勘破你身上气运的,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