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雪儿敬茶时,她目光忍不住往那赏赐的锦盒里瞟:“王妃娘娘,请用茶。”
许清岚接过茶盏沾了沾唇,春熙将另一个稍小些的锦盒递给雪儿,里面是一对金镯和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雪姨娘伺候殿下也有时日,这步摇瞧着活泼,与你正相配。”许清岚语气淡淡的说道,一个侍妾,如果不是她想显得大度,她都不会理会。
雪儿眉开眼笑的接过盒子,金器对她来说可比其他东西实在:“谢王妃娘娘赏!”
敬茶仪式简单走完,许清岚又例行公事般询问了几句柳依依关于府中庶务的交接情况。
柳依依低垂着头,表现的很低调:“这些账本妾身都交给了管家,娘娘去管家那边查看即可,钥匙也都交回了管家手里。”
许清岚点点头,看着柳依依不像个生事的,心底也满意。
略坐了片刻,许清岚便以“还需熟悉府中事务”为由,端茶送客。
柳依依识相的行礼告退,雪儿却没走。
雪儿起了身,却又装出临时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端坐上首的许清岚说道:“瞧奴婢这记性,差点忘了。府里还有一位‘王姑娘’,还没来给正妃您请安呢。”
许清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雪儿,语气平和:“王姑娘?”
“是呀。”雪儿见引起了注意,特地解释道,“就住在寻芳院里,殿下很是宠爱,在府里……算是顶特殊的一位了。”
“只是至今也没个名分,奴婢们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好叫声‘姑娘’。”雪儿故意在“特殊”和“没名分”上咬了重音。
许清岚刚入府,一心想要塑造一个大度贤良的形象,闻言便放下了茶盏,对身旁的琴香吩咐道。
“既然还有一位妹妹,总不能怠慢了。去请那位王姑娘过来一叙吧。”
……
寻芳院。
王清漪听闻四皇子妃要见她,不由皱起眉:“她要见我做什么?我不想见她。”
一旁的彩环低声劝道:“姑娘,正妃相请,还是去见见吧。毕竟是府里的女主子,初来乍到,咱们不好拂了面子。”
“也没必要非要见!”玖儿却不觉得这个时候适合见正妃。
她压低声音在王清漪耳边提醒:“小姐,那许家小姐是认得您的!您这无名无分地住在这里,若被她当面戳破,传扬出去,首辅大人的脸面往哪儿搁?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清漪一听,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想起上次赏花宴,她可是和元明哥哥并肩坐在上首,看着那许清岚在下面献舞讨好。
如今倒好,自己反而要矮她一头去给她请安?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
“玖儿说得对!”王清漪想想就觉得面上过不去,她别过脸,“我现在去见她,算怎么回事?不去!”
彩环有些着急:“姑娘,正妃掌管中馈,日后用度份例都捏在她手里,得罪了她,只怕日后日子难熬啊……”
玖儿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首辅嫡女!将来殿下必定是要给小姐侧妃之位,如果小姐生下殿下的孩子,平妻也未可知!”
“小姐你就暂且避一避,等殿下给了名分,风风光光地见,岂不更好?”
这话简直说到了王清漪的心坎里。
她一点也不想面对许清岚,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输了,无比难堪。
“玖儿说得对,现在不是见她的好时机。”王清漪打定主意,对彩环吩咐。
“你去回话,就说我身子不适,头疼,不能前去拜见了。”
彩环还想再劝,却被王清漪瞪了一眼,只好无奈地应了声“是”,退出去回禀。
……
正厅里,许清岚听到彩环的回禀,纤细的眉毛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身子不适?可请了大夫?”许清岚没有为难她,语气依旧温和。
彩环低着头,生怕被责罚:“回正妃,姑娘说只是有些头疼,休息一下便好,不用劳烦大夫。”
许清岚点了点头:“既如此,就让她好生歇着吧。”
她并未多想,也无意为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费神。
彩环松了口气,心想,好在四皇子妃好说话,没有多为难,连忙退了下去。
一旁的雪儿却觉得机会来了,阴阳怪气地开口:“正妃,您就是太好性儿了!”
“这王姑娘分明是托大,不给您面子!您才刚掌权,若是不立下规矩,只怕底下这些阿猫阿狗都要爬到您头上来了!”
许清岚瞥了雪儿一眼,心中对那位王姑娘的推拒确实有些不悦。
但她一向稳重,自然不可能看不出雪儿的挑拨离间,她怎么可能被一个侍妾当枪使?
许清岚脸色一沉,声音带上了几分冷意:“雪姨娘,慎言。王姑娘既然身体不适,好生休养便是。你在此挑拨生非,是何居心?”
雪儿没料到这新来的正妃竟不吃这套,反而斥责自己,一时愣住了:“正妃,奴婢、奴婢是为您着想啊……”
“够了!”许清岚懒得与她多言,“退下吧。”
雪儿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得悻悻行礼退下。
打发走了雪儿,许清岚开始翻起管家送上来的账本。
她身边的琴香开口道:“小姐,奴婢觉得那雪姨娘话虽难听,但有一句在理。”
“您刚掌权,那位王姑娘就这般不给面子,若不加约束,只怕日后会更不知分寸。”
许清岚不以为然,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你懂什么?”
“一个连侍妾名分都没有的女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四皇子如今宠她,我若此刻去找她麻烦,她闹到殿下那里,是我没脸,还是她没脸?我这样的身份,何必跟一个没有身份的奴婢计较。”
许清岚看得明白,现在去动那个王姑娘,只会显得自己善妒,不能容人。
琴香还是有些担忧:“可这样,会不会太纵容她了?”
许清岚放下茶盏,目光望向门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纵容?她也配?”许清岚继续翻看着手上的账本,“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后日回门。其余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必浪费心神。”
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王姑娘,还不值得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