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在商宅门口不欢而散后,庄留月与商世靳之间的关系又僵硬了几分。
她把离婚协议寄给了商世靳,他如约签了字,只差最后去民政局拿离婚证。
庄留月能看出庄禧对于每周去商家两天,是期待的。
上次接她回来,小家伙叽叽喳喳讲了好久在商家发生的事情时,眼睛里闪着光。
虽然她总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妈妈的脸色,最后地补充一句“但是我还是最喜欢和妈妈在一起”。
但庄留月又岂会看不穿她那点心思?
她心中酸涩,却也明白,不能因为个人的恩怨,完全剥夺她接触父爱。
于是,她默许了每周去商家的惯例。
她把艾文老师的课时费折成现金,让庄禧带过去交给商世靳。
然而,这笔钱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庄留月看着退回的钱,不再强求,但心里那根刺扎得更深了些。
从此以后,每周五下午和周日傍晚,商家大宅门口,白色轿车会准时停下,庄禧自己拎着小行李箱下车。
庄留月甚至很少下车,只是降下车窗。
偶尔,她会与同样站在门口等候的商世靳目光相撞。
他的眼神复杂,而她则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两人之间,再无多余交流。
……
每周日下午,是艾文老师来商宅上课的固定时间。
为了避免两个孩子的冲突,她们的课程时间被错开,庄禧上第一节课,宁茵茵上第二节。
两个小女孩,从学校到商宅,似乎注定是对手。
宁茵茵从小被宁久薇灌输“庄留月母女是破坏者”,“庄禧是来抢走你爸爸”的观念,对庄禧天然带着敌意和防备。
在学校里,她是骄傲的小公主,而庄禧就是那个假想敌。
但是每周的钢琴课下来,宁茵茵那些被灌输的想法却松动了。
庄禧很聪明,在音乐上很有天赋。
艾文老师教一次,她很快就能掌握。
有一次,艾文老师临时抽查宁茵茵一首练习曲,宁茵茵手忙脚乱,偏偏那份乐谱怎么也找不到了,急得小脸通红。
眼看她就要被批评,还是庄禧把自己的那份谱子推到了她面前,还悄悄指了指需要重点注意的小节。
还有一次在学校,几个调皮的男生嘲笑宁茵茵新裙子上的蝴蝶结土气,围着她起哄,她被气的眼眶红,而那些平时围在旁边的同学都不说话。
还是路过的庄禧,帮她解围,“随意评价别人的衣着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我觉得这个蝴蝶结很配她的裙子。”
那几个男生看着庄禧气势十足,讪讪地散了。
宁茵茵愣愣地看着庄禧走远的背影,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敌人”生出了复杂的感觉。
她好像,没有那么坏?
可骄傲如宁茵茵,让她主动放下身段去和庄禧化敌为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可是商家的小公主,应该是庄禧来巴结她才对!
于是,她开始了别别扭扭的观察和等待,等着庄禧哪天主动来跟她示好,她再“勉为其难”地接受。
这周日下午,艾文老师布置完作业便离开了。
琴房里只剩下两个小姑娘。
宁茵茵坐在琴凳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谱子,余光却总忍不住往庄禧那边瞟。
庄禧正认真地把自己的琴谱收进印着小兔子的文件夹里。
她的行李箱就放在琴房门口,这是她的新习惯,上完课直接带走。
她知道楼下已经有人在等着接她了。
宁茵茵看着那个粉色的行李箱,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手一滑,琴谱掉在了地上,散开几页。
有几张被空调风一吹,飘到了庄禧脚下。
庄禧看到散落的谱子,弯腰帮她捡起。
宁茵茵看着帮她捡谱子的庄禧,心里那点别扭劲又上来了。
她扭过头,一脸傲娇,“谁……谁让你碰我的东西了?我自己会捡!”
庄禧动作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宁茵茵一眼,把谱放在琴凳上,“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拿起放在门口的行李箱拉杆,推开琴房门,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宁茵茵僵在原地,看着琴凳上整理好的谱子,又看看空荡荡的门口,瞬间后悔。
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习惯了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其实刚才想说谢谢的!
小公主用力跺了跺脚,气得眼圈都红了,一半是气庄禧就这么走了,另一半是气自己这张不听话的笨嘴!
晚上,宁茵茵洗完澡后坐在床上玩平板。
宁久薇帮她吹头发。
暖风嗡嗡作响。
“我听说,今天艾文老师上课,又夸了庄禧,说她进度快?”
宁茵茵正玩着平板上的换装小游戏,闷闷的“嗯”了一声。
“庄禧是弹得挺好的。”
她没听出宁久薇话里的试探。
“是吗?”
宁久薇嘴角撇了撇。
“我们茵茵也很棒啊,只是需要更多练习而已。”
她关掉吹风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平板游戏的背景音。
宁久薇拿起梳子,慢慢梳着宁茵茵的头发,眼神却逐渐幽深。
“茵茵,妈妈和你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什么话?”
宁久薇放下梳子,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迫使她稍微转过身,面对着自己。
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关于庄禧的话。你要记住,她来我们家里,不是来做客的。茵茵,她是来抢走属于你的东西的。”
宁茵茵愣了一下,游戏也忘了玩,仰头看着妈妈。
“她已经抢走了爸爸的注意力。你看,以前爸爸周末都会陪你的,现在呢?他的心思全在庄禧身上,给她布置房间,陪她练琴,问她想吃什么,他是不是很久没单独陪你了?”
宁茵茵眨了眨眼,想起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自从庄禧开始每周来,他的时间好像就围着庄禧转了。
“这还只是开始。”
宁久薇继续说,“接下来,她还会抢走你的房间。你看她现在那个房间,比你的还要大,还要漂亮吧?以后说不定爸爸会觉得你大了,该把更好的房间让给她呢。”
“我不要给她。”宁茵茵下意识反驳,小脸上露出不满。
“对,不能给她。”
宁久薇眼神更加阴沉。
“所以,她没有资格抢你的东西。你的漂亮裙子,你的限量版娃娃,你所有喜欢的东西,只要她看上了,哭一哭,装装可怜,爸爸心一软,说不定就都给她了。到时候,茵茵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宁茵茵的小脸皱了起来,妈妈描述的场景让她感到不安,愤怒。
她拥有的东西,凭什么要被庄禧抢走?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怕你吃亏,怕你受委屈。”
宁久薇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要记住,在这个家里,只有妈妈是全心全意爱你的。
庄禧和她妈妈一样,都是装模作样的坏人,她们的目的就是抢走我们的一切。你绝对不能和她做朋友,知道吗?要离她远一点,不要被她骗了。”
宁茵茵靠在妈妈怀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心里乱糟糟的。
她觉得妈妈说的话好像有道理,爸爸确实对庄禧很上心,可是,庄禧真的像妈妈说的那么坏吗?
她给自己谱子,帮自己解围,那些好像也不是装出来的。
“妈妈……”
她迟疑地开口,“我觉得……庄禧好像……不完全是坏人……”
“你懂什么!”
宁久薇拔高了声音,吓了宁茵茵一跳。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又放柔语气,“小孩子最容易被表象迷惑了,她和她妈妈一样,最会演戏了!茵茵,你要相信妈妈,妈妈难道会害你吗?”
宁茵茵被妈妈刚才那一声厉喝吓到了,看着妈妈那双此刻有些陌生的眼睛,她怯怯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反驳。
“我知道了,妈妈。”
“乖。”
宁久薇重新露出笑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记住妈妈的话,离她远点。她给你任何东西都不要收,也不要和她多说话。保护好属于你自己的东西,知道吗?”
“嗯。”
宁茵茵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小石头,沉甸甸的。
妈妈的话和她自己感受到的,像是两个小人在她脑子里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