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应声而动。
小心翼翼地将刚割下来的马蓝草叶一片片平铺在竹筛上。
“姐!化验单来了!”
一声清亮的喊声从院门口传来。
苏家俊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这次的染料数据太稳了!ph值波动极小,色牢度达标,连续萃取三次都没出现杂质!”
苏晓玥站在染坊门口,闻声立刻迎上前去。
她接过化验单,目光迅速扫过各项指标,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鸢尾蓝……终于达标了。”
飞裳自主研发的“鸢尾蓝”天然染料,此刻各项性能参数已全面达到国际顶尖水准。
不仅色泽纯正、饱和度高,更难得的是环保无污染。
“通知染车间,准备染批新丝绸。”
苏晓玥合上报告,转身望向刘美玲。
“这批‘鸢尾蓝’必须用在高端定制线上,时间不等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地里那边,产量能跟上吗?后续订单可能翻倍。”
刘美玲笑着拍了拍手上的草屑。
“没问题!我爸刚跟村上续了十亩地,土地已经翻整好了,肥料也施了。下个月就能下种,再过三个月,第二批就能收割。”
“我还跟农技站的人约了,让他们来指导轮作,避免地力透支。”
阳光斜斜地穿过染坊的屋檐。
苏晓玥站在萃取机旁,看着工人将晒好的叶子倒入进料口。
机器启动的轰鸣声响起,叶片被缓缓碾碎。
深蓝色的汁液开始渗出,流入下方的收集槽。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事,转头问道。
“对了,新来的那几个姑娘,有没有人打听过染料的事?特别是萃取流程?”
带班的老师傅正用长棍搅动缸中的溶液。
闻言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湿气,思索片刻道。
“真有这么一个。圆脸,个子不高。前两天我熬料时,她就蹲在边上瞅,问东问西的,连ph试纸怎么看都问。”
苏晓玥眼神微凝,心中警铃轻响。
她压低声音,追问。
“她是不是扎着马尾辫?左眼下面,有一颗很小的褐色痣?”
“对对对!就是她!”
老师傅连连点头,语气肯定。
“昨天还特意找我,说吴组长让她来重点学萃取环节,让我多指点。”
贺淑娟指使的?
苏晓玥眼神骤然一沉。
马蓝草的人工种植专利确实已经注册在飞裳名下。
可真正让“鸢尾蓝”染料脱颖而出的,是那套独特的低温萃取与多级纯化工艺。
这可是公司内部从未外泄的核心机密。
她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人事部。
“小杨,调一下上个月新进女工的档案。”
她对负责档案的文员说道。
“特别是染车间的,我要看详细履历。”
文员快速操作电脑,递上一份打印的档案表。
苏晓玥接过,目光逐行扫过。
姓名杨杜娟,年龄22岁。
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异常。
可就在她即将合上文件时,目光忽然一顿。
“原单位”后面标注的企业名称,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锦希服饰加工厂……
去年年中,已被卫氏集团全资收购。
并入旗下“卫氏纺织”子公司。
而卫氏集团的少东家卫宗耀,正是飞裳目前在南方市场最大的竞争对手。
太巧了。
苏晓玥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收紧。
贺淑娟是卫家安插在厂里的内线,这一点她早已怀疑。
如今,一个刚进厂的女工,来自被卫氏吞并的工厂。
还被贺淑娟亲自安排进核心染坊,还主动打探绝密工艺……
如果说自己之前只是猜测,现在,苏晓玥已经彻底确信了。
卫成霖的爪子,早就悄无声息地伸了进来。
缝纫车间里。
贺淑娟正站在杨杜娟身后,教她使用双针的缝纫机。
“脚踏板别抖,稳住了,线才走得顺。”
她轻轻托着杨杜娟的手腕。
“对,就是这样,眼睛盯着针头,别急,慢慢来,不着急。”
杨杜娟学得极用心。
没过多久,竟真能独立踩出一溜整齐匀称的针脚。
趁着午休的片刻,工人们坐在车间外的长椅上吃盒饭。
杨杜娟悄悄凑到贺淑娟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淑娟姐,那边我瞅差不多了,机器的型号、操作流程,和咱们厂以前用的那批老设备,就差那么一点。”
“别说了!”
贺淑娟猛地一惊,目光扫过四周。
见无人注意,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事儿,一个字都别再提。现在风声紧,咱们安分点,专心学针线,别节外生枝。”
两人这微小的举动,却早被站在车间另一侧的袁丽亚看在眼里。
下班后,天色已暗,厂区渐渐安静下来。
袁丽亚快步溜进了办公室,顺手关上门。
“晓玥姐,我觉得贺淑娟不对劲。今天她俩在车间角落嘀咕什么,虽然听不清,但我离得近,断断续续听见了几个字,‘染坊’、‘提色’、‘设备’……这哪像是闲聊?”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还有,杨杜娟昨天一连跑了两趟档案室,说啥是找样衣设计图。可她进去时两手空空,出来时,手里却攥着一张纸,藏在袖口里,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设计图。”
苏晓玥坐在桌前,正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档案室里存的虽然不是公司的最高机密,但也绝非无足轻重。
订单客户、产品流程、设计手稿……
若是被有心人带走,稍加分析,就能拼凑出整个生产线的运作规律。
“丽亚,帮我个忙。”
苏晓玥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递到袁丽亚面前。
袁丽亚接过纸张,低头一看。
上面用蓝墨水工整地写着一行字。
“马蓝草低温提色法”。
下面还列着几行看似专业的参数和操作步骤。
她略一皱眉,仔细扫了两眼,随即发现不对劲。
数据之间逻辑混乱,时间与温度自相矛盾。
再往下看,试剂比例更是错得离谱。
“这是……钓鱼的饵?”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嗯。”
苏晓玥嘴角轻轻一弯。
“如果有人对这个‘技术’真感兴趣,不惜冒风险去偷,那他就是自己送上门来。咱们只需要等。”
三天后。
凌晨,月色暗沉,厂区一片寂静。
值夜的老吴提着手电筒,照例在办公楼外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