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潇被她说的彻底呆住。
脑海中模模糊糊划出几个片段。
好像、确实，是他对她说的那些话……
那天夜晚，他风尘仆仆赶回家，遇到半夜下楼的小姑娘。
小姑娘困得不行，走路几乎没睁眼，晃晃悠悠撞进他怀里，软乎乎一团，全然陌生的触感。
小姑娘茫然的揉揉眼，看清他的模样，第一反应是惊诧的跳开，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跟只胆小的的兔子似的一溜烟跑回屋里，反而软乎乎的拉着他的衣角叫他哥哥。
被他冷漠扯开手指也没表露出伤心，而是很乖站在原地，仰着脑袋又叫了他一声哥哥。
他说什么？
他说——
“不必费心思讨好我。”
“不要生出什么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是他把她推开他身边。
告诉她要有分寸，不要有越界的想法。
所以她听话维持了从前对他的态度，敬畏又疏离。
军阀怔怔站在原地，瞳孔划过极为深重的茫然，无形的刀片倏地划过心尖，锋利尖锐的疼痛猝不及防。
他张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泛起更加剧烈的疼痛，思考能力被痛楚模糊，他只好茫然又无措的抿住唇瓣。
明明不讨厌的。
身体却习惯性的把黏过来的人从身边推走，直到后面才渐渐反应过来。
“对不起。”
军阀无措的垂眸，长睫在冰凉的空气中茫然的颤动，乖巧诚恳的道歉。
“之前那些话是我说的太过分了，我不该这么说。”
姜茶睁圆兔眼。
这人怎么道歉道的这么容易？
说好的铁骨铮铮冷血军阀呢！说道歉就道歉！
冷漠无情的军阀美人眉头紧蹙，还在认真反思自己的行为。
“我没有讨厌和你接触，也不是觉得你不配当我的妹妹……我就是不太习惯和女生接触。”
薄暮潇说的很慢，每一句都仔细斟酌措辞，生怕把敏感又懂事的小姑娘再度推远。
“我有一点洁癖，讨厌别人碰到我，用手帕擦手……也不是针对你。”
说着，薄暮潇大概是怕小姑娘不相信，指尖勾住女孩纤软手指，将她白嫩的小手拉在掌心里，表情严肃。
“真的。”
橘黄光影错落映入青年狭长的墨瞳，让他此刻看起来像是脆弱的透明水晶，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姜茶仰头，看着他沉默三秒，忽然挑眉，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不讨厌？”
“嗯。”喝醉酒的军阀格外诚实，“挺喜欢的。很软。”
姜茶：“……”
总感觉少帅大人在耍流氓。
小姑娘低头，安安静静把薄暮潇的手指掰开，把手抽出来，淡定开口：“我知道了，我回去继续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军阀呆呆看着自己被掰开的手指。
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不悦从心底蔓延攀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霸占整个心房，却又在即将爆发的时候想起，他当时也是这样将自己的衣角从小姑娘的掌心抽出来，甚至动作更为冷漠，这股情绪又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小姑娘甚至没有说重话。
他就感觉无比委屈。
那当时满眼依赖叫他哥哥，却被他冷漠扯开，还被讥讽警告要掌握分寸离他远点的小姑娘……得有多难受？
薄暮潇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女孩当时的心情。
他张张嘴，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少帅此刻却完全束手无策，只好闷闷垂眸，柔软碎发无精打采的盖在色泽深重的眼眉上，潋滟眼尾微微下垂，嫣红薄唇紧抿着，看上去像一只垂头丧气的大狗狗，知道自己做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主人，只好耷拉着脑袋坐在主人脚边。
姜茶被自己内心的想象给逗笑了。
她忍不住弯唇，踮起脚，手指非常魔鬼的伸向觊觎已久的地方——摸了摸薄暮潇的头。
“好啦，我说的是实话，我真不生气了，你快回去睡吧，不然明天白天又得困一天。”
姜茶在薄府住了这么些天，也知道薄暮潇的这个怪癖。
无论睡得多晚，第二天准会按点起床。
而且白天从不补觉。
“你先回屋整理，我给煮一壶醒酒茶去。”
薄暮潇眨眨眼，漆黑瞳仁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愉悦。
他小声问：“茶茶是原谅我了吗？”
“原谅你啦原谅你啦！”
小姑娘把青年黏黏糊糊蹭过来的脸推开，无奈的放下手中拎了好久的茶壶。
面对碎片又软又真挚的道歉，就算有再多的气也生不出来。
况且……
姜茶想到碎片又低又软的“喜欢”二字，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喜欢一个人吧。
难过是因为他的厌恶，雀跃是因为他的喜欢。
她说服了自己往后余生不必有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喜欢他。
*
喝醉的薄暮潇看起来很乖很软，但其实相当固执。
自从听到小姑娘说出原谅他之后，就像一个大型挂件，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挂到姜茶身上，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说什么也不肯自己回房间，生怕不生气不过是小姑娘哄骗他的借口，等他一回房间就翻脸不认人……
姜茶：“……”
姜茶又无奈又好笑。
碎片喝醉之后智商降低不少，脑补能力倒是没变！
她好不容易把黏人的军阀安抚好，让他同意乖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她。
转身取了葛根去小厨房煮醒酒茶。
茶煮到一半。
刚刚还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军阀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安静静跟了过来，像一只小尾巴，无声无息跟在她身后。
姜茶：“……”
这要不是她心脏好。
一转头看到薄暮潇的脸放大出现在眼前，再帅也得吓得半死！
女孩绷着脸，面无表情伸出爪子，捧住薄暮潇的脸，非常凶残的来回揉。
军阀呆呆眨眼，不知道哪里惹到小姑娘，又怕再把刚刚哄好的人惹生气，乖乖巧巧站在原地任她揉。
姜茶松手的时候，薄暮潇白皙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红印子。
姜兔子心虚的收回视线。
这也就是碎片喝醉了，碎片才这么乖。
平时的军阀碎片冷漠又傲娇。
要是明天早上醒来碎片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这样……找小兔子算账怎么办？
噫。
姜茶眨眨眼，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抬手，葱白纤指勾起青年白皙下巴，另一只手将茶九九从耳垂上取下来，放到薄暮潇眼前，指尖碰了碰系统圆滚滚的球身。
雪团子顿时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摇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