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卫骁表白的福,沈寄风不仅生平第一次闹了大红脸,也第一次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只要闭上眼睛,月色下,卫骁那双闪亮的眸子自动进入脑海,赶也赶不走。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身体的困意终于打败大脑意志,总算睡了一个囫囵觉。
迷迷糊糊之际,沈寄风感觉门口有人,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天色大亮以后,金钗端水过来,在门口发现一方锦盒,她以为是沈寄风粗心大意,忘在了门外,东西拿在手里又有些奇怪,沈寄风的随身物品,都由她一手打理,先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盒子。
“郡主,这是从宫里带回的赏赐吗?先前从未见过。”
沈寄风因为没睡好觉,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见到金钗捧着盒子,思绪迅速回笼,原来不是做梦,门口的确有人。
金钗见郡主神色怔愣,轻轻打开了锦盒。
刹那间,一整套红宝石首饰在晨光下流光溢彩,项圈,耳坠,步摇,手镯,一应俱全,每一颗宝石都切割得恰到好处,如同凝结的鸽血,在素锦的衬托下,愈发璀璨夺目。
金钗打小就来了齐王府,自诩见过无数奇珍异宝,饶是如此,也还是被眼前的红宝石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敢说,即便是皇宫里,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红宝石了。几年前,元昌帝曾赐给贵妃娘娘一颗南越进宫的红宝石步摇,惹得整个六宫为之侧目。
那只步摇,金钗见贵妃娘娘带过,是錾金芍药花样式,只在花心的部分点缀了一颗红宝石,无论是大小还是色泽,根本不能和眼前的相比,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红宝石是整整一套。
“郡主,如此无价之宝,该好好收起来才是,怎么忘在门边了?这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沈寄风迅速把纸条从金钗手里抽出来,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楚她的动作。
她拢着手指,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军务繁忙,暂归西京。
沈寄风的心思不在梳妆打扮上,但身为皇家郡主,该有的一点不缺,她一眼就看出这套红宝石首饰的贵重之处,卫骁当真是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
沈寄风把纸条握在手里,合上盖子,“把它放到我床头柜子最里面的盒子里。”
“如此贵重的首饰,合盖放在郡主的宝贝里,这是陛下新赐的吗?奖励郡主顺利炼出银子?”
“它才不是我的宝贝,只是怕丢了而已!”沈寄风突然高声道,把金钗吓了一跳。
察觉到自己反应过大,沈寄风脸上又一次烧起来,她闷声闷气道:“你就当没看见它,不许告诉阿朴。”
“听见没有!”
金钗不知沈寄风大早晨为何如此反常,只当她是起床气作祟,麻利地把盒子放好。
金钗离开后,沈寄风偷偷把团成一团的纸条打开,铺平,卫骁那笔遒劲有力,藏锋于内的字体再次映入眼帘。
小时候的记忆早已经模糊,沈寄风依稀记得父亲每次出门前,都会跟母亲交代清楚去做什么,何时归家。
不知不觉,沈寄风脸又红了。
此时距离齐王府不远的皇城内,福宁宫里,正闹得鸡飞狗跳。
近几日得了赐婚的承平公主,志得意满,在从皇贵妃请安回来时,路过御花园的湖边,天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老鹰,朝着她的头就是一阵乱啄。
向来眼高于顶,容色出众的承平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啄掉了钗环,啄垮了发髻,鼻子也被啄岀了血,在她抱头鼠窜的时候,慌不择路,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侍卫和小太监,七手八脚把她从湖里捞上来。而那只肇事的老鹰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人祸,承平可以杀人泄愤,可罪魁祸首是只老鹰,她只能打碎牙齿肚里吞。
回到福宁宫以后,太医战战兢兢给她上药,除了鼻子被啄破了以外,并无外伤,倒是因为落水,肺里呛了几口水。
皇贵妃闻讯赶来,看见承平肿胀的鼻子,心疼地掉下眼泪,“好端端的,怎么会遭惹了那扁毛畜生?”
承平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鼻子又疼,对上自己母妃也没有好声气,“我哪里晓得,好好地走在路上,它就朝我飞了过来,侍卫也都是帮废物,连只鸟都拦不住!”
“好啦。”面对女儿的跋扈,皇贵妃规劝道:“若不是侍卫拦着,怕不是眼睛也要被它啄伤,你落水之后,也是侍卫第一时间下水去救你。这是意外,你不要迁怒他人。”
皇贵妃一贯心慈手软,承平心中不服,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今日公主出门,可佩戴了特殊气味的香包?”
一旁的侍女早被吓得魂不附体,怯懦着回道:“公主今日穿的衣服熏得月华凝露,是公主最喜欢的一款香,都是平时用惯了的。”
月华凝露以莲花和梨汁为主调,加了适量的乳香,只有妃位以上的宫人可用,但因为气味清新怡人,算是熏香中用得最多的。
不是熏香的问题,贵妃放下心来,在福宁宫陪了女儿半日,她回到了自己宫中。
到了半夜,原本安睡的承平,忽然陷入梦魇,那湖水不再是水,变成了粘稠冰冷的墨色深渊,她拼命向上游,头顶的光亮却被无数只老鹰翅膀遮蔽得严严实实。
白日里啄过她的鸟喙,在梦里撕扯着她的皮肉,一下一下,她眼见着自己被老鹰扯成了碎片。
承平痛苦的大叫,任凭姜嬷嬷如何呼喊,都无法唤醒她。
随侍的宫女梅林被公主的样子吓到,哭着道:“嬷嬷,快去请太医吧?”
从福宁宫出门请太医,最快也要大半个时辰才到。
民间传言,梦魇是魂儿被困住,最怕耽搁,轻则神魂受损,重则人魂分离,再也醒不过来。
“不行,等太医来,公主心神都要受损了!”
“去端碗凉茶来!”姜嬷嬷当机立断。
梅林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端进来一碗凉茶。
姜嬷嬷接过凉茶,把心一横,朝着兀自叫喊的承平当头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