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澜自认为这是绝对是最理智,也是当下最适合两人的安排。
棠无春缓缓的扯出了一个冷冽、绝望的笑容。
“也就是说,我拥有更长寿元,在阿澜这里是个劣势。”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自斩寿元。”
“十年,还是一年?”
“多少才能够陪在你的身边?”
“闭嘴,不许胡说!”云安澜勃然大怒,她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棠无春的前襟,“寿元多珍贵,我不许你干这种事情。”
棠无春却反而很享受她的暴怒。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呢?解除契约,你不是我的契主,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我的死活,又与你何干呢?”
云安澜语塞。
整个人震撼不已,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实在难以想象,这能是宗门里那棵活了万年的老竹子能说出来的话。
明明无论母亲、还是飞琼、幻海,包括云安澜自己看来,棠无春都绝对是可靠的。
云安澜不惧受伤,敢去冒险,就是因为身边有棠无春。
她知道只要自己还留有一口气,棠无春就绝对能把自己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可,这样可靠又该看透一切的人,却能说出这么任性的话来?!
“你何至于如此?”云安澜低声喃喃,只觉得荒唐。
棠无春被她陌生又失望的眼神刺痛,他自暴自弃的苦笑起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凉。
“那不然如何?”
“阿澜,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棠无春活了这万把年,所以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包括此刻对你的这点心意,也是廉价的可以随意舍弃也不会受伤?”
“怎么会……”云安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白质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怎么会什么?”棠无春反问她,“是我怎么会有真心?还是我怎么会受伤?”
“当然不是。”云安澜立即打断,“我只是……只是……”
“说到底还是厌弃我的年长,嫌我经历过太多事情,不配跟在你身边罢了。”棠无春悲凉的扭过脸,难过之色爬了满脸。
“我知道了。”他说,“我们解契吧。”
他最后的尊严就是不要继续在云安澜的面前,丑态百出的死缠烂打。
云安澜眨眨眼,反手拉住了他。
“棠无春,我心里已经有了君玄烛、戎戈、重锦还有苏清霁。”
“他们每一个都很重要。”
每吐出一个名字,棠无春的心就刺痛一下。
是他高估了自己,当真以为自己阅尽千帆,心如磐石,但此时他发现自己早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一点不想知道他喜欢的小孩儿心里藏了谁。
可云安澜拉着他的手那么紧,挣了两次都没挣脱。
棠无春反而因为憋屈与羞恼,而红了眼眶,这让他无比愤怒。
他反身怒道,“你喜欢他们,我知道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难道你还要对我说,你们有多么恩爱吗?”
云安澜看着男人动情与悲伤的面容,心中触动的厉害,酸涩不已。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法给你一颗完整的心,你也愿意留在我的身边吗?”
棠无春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你……愿意继续留我在身边吗?”
云安澜点头,“我只是希望你好,如果你觉得我的身边,比离开更好……”
棠无春反问道,“你是在可怜我吗?”
这比云安澜赶走他还要让他愤怒,“云安澜,你因为可怜我,就给我一席之地。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
云安澜连忙解释,“不是,我肯定是喜欢你的,我只是觉得留你在身边,委屈你。”
“你都活过了这么久的岁月,什么没见识过,我未必就能比你从前遇到的人都做的好。”
“我可能不是你第一个心动的人,也不是第一个陪你共生死的人……”
“说白了,还不是就嫌我年龄大!”棠无春眼底已经全是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委屈,“什么叫没有第一次了?活得久就活该受这种歧视吗?”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万年修养荡然无存。
云安澜却被他这话说的面红耳赤,“你也不用这么说,我不是质疑这个。”
说的有点太暧昧了好吗。
“我就是要向你证明这个!”
不等云安澜反应,他拉着她便大步往屋内走去,动作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躁和愤懑。
“棠呃……无春,你要做什么?”
云安澜被他拉的踉跄,有点古怪的预感。
进屋,反手关门,设下隔音结界,动作快得惊人。
棠无春转身,将云安澜抵在门边,两人距离极近,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带着竹叶的清冽,却更有一种火山喷发前的灼热。
“你不是怀疑吗?”
“不是觉得我这般年岁,早已不配谈什么纯粹?”
“那你来验验看,我纯不纯粹?”
他垂眸紧紧盯着她,那双总是沉静如古潭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压抑着的情绪。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牵着云安澜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你,现在,亲自来看看!”
他抓住她的手,力道不容抗拒。
“看看我这活了万年的老家伙,守了这万万年的元阳之身,到底还在不在!”
……
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错。
压抑的熔岩终于爆发的那刻,云安澜从其中感到了滚烫灼热的爱意。
那是独一无二的珍重。
是万年孤寂后,突然燃起的爱意的证明。
棠无春一遍一遍的叫着云安澜的名字。
“阿澜,阿澜,我只有你,只喜欢过你。”
“没有过其他人。”
“一个都没有!”
植类精怪,天生冷心冷情。
天然便开了灵智的人族,是很难理解,没有感情是什么感觉。
棠无春即便修出了人形,也无法理解何为感情。
过去很久很久的时日,他压根没有情绪波动。
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他统统都没有。
棠无春反而理解不了,明明生老病死不过是世间的常态,怎么会有人修如此执拗,平白陷入执念,还生出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