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早已经过了十多年,这条街在原来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扩建,整合。
早已辨别不出原来的那个地址的精确位置。
四四方方的巷子交叉成十字,两边全是灰墙灰瓦的四合院,门牌号要么模糊不清,要么早就换了人家。
这会儿,不少老巷子还没翻新,墙皮斑驳,墙角长着青苔,偶尔能看到墙上刷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旧标语。
她拿着纸条,从东巷走到西巷,又从南巷绕回北巷,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发现自己又站回了巷口。
正犯愁呢,天上突然轰隆一声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成了瓢泼大雨。
苏云溪赶紧往旁边躲,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四合院屋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流,像挂了道水帘,她站在下面,浑身很快就湿透了,蓝色碎花裙贴在身上,头发也滴着水,狼狈得不行。
“这破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人没找到不说,还淋了雨,简直倒霉透顶。
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停在她面前,伞沿挡住了往下流的雨水。
苏云溪抬头,先看到一双黑色的布鞋,再往上看,竟然是赵仲霖!
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青菜和几包用牛皮纸包好的中药,看到她也愣了:“苏云溪?你怎么在这儿?”
“赵教授!”苏云溪又惊又喜,刚才的沮丧一下子消了大半。
“我来这儿找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还遇上了雨。”
赵仲霖看她浑身湿透,皱了皱眉:“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先去我家避避雨吧,这么淋着容易感冒。”
“那可太谢谢您了!”苏云溪赶紧点头,跟着赵仲霖往巷子里走。
赵仲霖把伞往她那边偏了偏,自己半边肩膀很快就湿了。
苏云溪想把伞往他那边推推,他却摆摆手:“没事,我身体好,你别淋着就行。”
两人七拐八绕,终于走到一个四合院门口。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子里种着一棵很大的三角梅,粉色的花朵开得正艳,爬满了半个院墙。
院子不大,左边搭着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还放着一个药罐,飘出淡淡的药味。
右边摆着两张竹椅和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放着没看完的医书。
正对着门的是三间正房,门窗是木质的,刷着暗红色的漆,虽然有些陈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药味是……”苏云溪看了看赵仲霖手里的中药包,心里猜测,大概是赵教授家里人生病了。
刚进正房,一个老太太就迎了出来,穿着藏青色的斜襟褂子,虽然上了年纪,但给人的气质却像江南水乡女子的那种温婉优雅。
她看到赵仲霖,“仲霖,你可回来了,外面雨这么大,没淋着吧?”
转头看到苏云溪,又疑惑地问:“这位是?”
“这是我的学生苏云溪,来这儿找人没找到,遇上雨,我就把她带回来避避。”赵仲霖介绍道。
苏云溪赶紧打招呼:“奶奶好,我叫苏云溪,是赵教授的学生,打扰您了。”
这老太太是赵仲霖的妻子,后来苏云溪才知道她叫季淑兰。
季淑兰拉着苏云溪的手,一脸心疼:“哎哟,这孩子,怎么淋得这么湿!快,我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可别冻着了。”
“不用麻烦奶奶,我一会儿等雨小了就走……”苏云溪想推辞,季淑兰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里屋走:“麻烦什么!都是自家孩子,快跟我来。”
里屋收拾得很整洁,靠墙放着一个旧衣柜。
季淑兰打开衣柜,翻了翻,笑着说:“我这衣服都是老款式,怕是不适合你们年轻人穿,就这几件旗袍还是我年轻时穿的,你试试看,别嫌弃。”
苏云溪看着老太太手里的水绿色旗袍,赶紧说:“奶奶,我怎么会嫌弃!谢谢您还来不及呢!”
她换上旗袍,站在镜子前。
这旗袍是真丝的,虽然有些年头了,却依旧顺滑。
水绿色衬得她皮肤更白,旗袍的剪裁很合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匀称的身段。
头发湿了几缕贴在脸颊边,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模样,穿上这衣服,更是美的惊人。
连季淑兰都看呆了,“哎哟,这旗袍穿在你身上,比我年轻时穿还好看,真是个俏姑娘!”
苏云溪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奶奶您过奖了。”
季淑兰拉着苏云溪坐在炕边,开始唠家常:“姑娘,你是哪儿人啊?今年多大了,在学校学的什么专业啊?”
“奶奶,我是祁县来的,今年二十了,学的是中医。”
苏云溪一一回答,态度乖巧,季淑兰越看越喜欢,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她和赵仲霖都是金陵人,后来赶上特殊时期,两夫妻被下放到农村,住牛棚,干重活,身子骨就是那时候垮的。
“对了,云溪,”季淑兰突然想起什么。
“你就是仲霖经常说的那个天资聪颖的学生吧?”
“啊?赵教授跟您提过我?”苏云溪有点惊讶。
“可不是嘛!”赵淑兰点头,“前几个月,仲霖回来就跟我说,他遇上了一个难得一遇的好苗子,后来他就总跟我提起你。”
正说着,赵仲霖做好了饭菜。
“淑兰,云溪,吃饭了。”
桌子上摆着两菜一汤,一盘炒青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碗冬瓜汤,虽然简单,却热气腾腾。
季淑兰一个劲地给苏云溪夹菜:“云溪,快吃,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赵仲霖也给她夹了块鸡蛋:“多吃点,补充点营养,淋了雨别生病。”
苏云溪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心里暖暖的,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清水村的家里。
吃完饭,雨还没停,赵仲霖跟苏云溪聊起了她的课程。
“那些课程是我根据你的情况定制的,不过现在看来,可能对你来说太简单了。以你的水平,早就超出了这个阶段。”
苏云溪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越聊越投机,赵仲霖也是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能跟自己聊的这么畅快的人了,不管他说到什么,眼前的这丫头都接的上。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七点。
苏云溪突然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哎呀,光顾着聊天,我忘了正事!”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赵仲霖:“赵教授,您知道这个地址在哪儿吗?是我师傅让我来拜访他的老友,我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
赵仲霖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脸色突然变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你要找的人……就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