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慕清翊脸色铁青的从凤还殿中走出。
从此之后，慕清翊每次来到凤还殿都是酒醉的状态，甚至愈发频繁。
酗酒过度的后果便是慕清翊时常头痛难忍，发作时更是神智不清。
楚念月发觉之后，方知慕清翊从二人成婚之后，他便开始饮酒。
起初，是半岁一次，后面的时间间隔却是越来越短，慢慢地，变成三月一次、一月一次，到今日，已是三日便不能离酒。
为了缓解慕清翊的头痛之症，楚念月特地去寻太医学习到一套对应按摩手法，虽不能根治，但可以极大的改善他的病症。
慕清翊不喜他人近身，又讨厌楚念月。
楚念月只能的和他身边的霖公公说好，当慕清翊头痛休憩的时候，她便偷偷的为慕清翊按摩。
每当看见他从紧紧锁住眉头的面庞，转变为松开眉头，舒适的睡颜，楚念月都会下意识地想，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稍微近了一点点。
明帝三年冬，楚念月被诊断出有孕三月。
尽管受宠的妃子很多，但楚念月是慕清翊即位以来，后宫之中第一位怀孕的女子。
这份得之不易的欣喜，还未尘埃落定，便在有孕八月时，被恶意手段导致落胎。
楚念月本就因少时的意外落水，导致身体极难受孕，这次流产更是雪上加霜，直叫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后被查证是那位曾经在楚念月面前炫耀过宠爱的妃子，自以为拥有慕清翊的宠爱，父亲又在朝中任要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嫉妒楚念月有孕，所以用慕清翊的名义送去落胎药。
慕清翊大怒，将其贬为洒扫宫女，永世不得出宫。
其父亲也被迁怒，连被贬官三级，与其家族交好的官员也被贬的贬，罢黜的罢黜，一时之间朝野人心惶惶。
然而楚念月的状况糟糕之极，并不完全因为身体上的病痛，而是情绪上的沉默与低落。
长期的自我压抑和忙碌，对姐姐的愧疚，深宫的寂寥，孩子的离去，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楚念月的内心痛苦不堪，不能挣脱。
而对于慕清翊，楚念月是彻彻底底的心灰意冷，再也不想看见他。
一旦想起他，楚念月就会想起那日他的抉择，他站在门外，多年来唯一一次叫她月儿，却是决定让他们之间的孩子就这样离开。
他那日不曾考虑过她是否愿意，其实这么多年来，都是。
楚念月再次闭门不出，无论谁来，都不肯见。
凤还殿中的宫人统统打发到别的宫里去，只留下喜儿一个人陪伴她。
思虑成疾，加之流产之后越发衰败的身体，楚念月每日要喝的药倒比饭菜还多，却依然拯救不了日落西山的身子。
慕清翊似乎也为此事感到抱歉，是因为他的疏忽，才导致这次的流产事件。
他多次想要见一见楚念月，却都被拒绝，在楚念月不愿意见客理事的时候，也并没有干涉。
明帝四年春，楚怀风升官回京。
回京的第一时间，他便向慕清翊请旨去见楚念月。
这次，楚念月没有将楚怀风拒之门外。
楚怀风踏入凤还殿，行礼道。
“皇后娘娘万安。”
楚念月勉强扯出笑来，“别叫我皇后娘娘了，怀风哥哥。我最讨厌君臣有别这一套，你还是叫我念月......就像，从前那样。”
当楚怀风抬头看见憔悴苍白的楚念月，他震惊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下意识向前一步，“念月，你这是......”
楚念月抬手抚摸自己的脸，苦笑着说，“我如今是不是很丑？”
楚怀风摇头，“怎会？念月还是同以前一样，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
说到以前的日子，楚念月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安静的听楚怀风这些年在外任职的趣事，直到天色过晚，楚怀风才从凤还殿里离去。
时日过去，楚念月还是只愿意见楚怀风，而且在与楚怀风见过面之后，胃口总是更好一些。
慕清翊便默许这件过于逾矩的事，但半月后，慕清翊为楚怀风赐婚。
是林丞相的女儿，听说同楚怀风只差一岁，但至今未定下婚事。
听说这件事，楚念月还难得的将人召入宫中见面，确定此人的确很好，才没有阻拦。
成婚之后，楚怀风还是经常入宫陪伴楚念月。
有时楚怀风的官务太忙，也会叫那个楚念月的嫂嫂进宫给楚念月解闷。
明帝六年，曜王慕清珩有意造反，失败之后销声匿迹，其党羽伏诛，年末，慕清珩的尸体在皇宫中被发现。
明帝七年冬，楚念月病重，缠绵床榻，每日多在昏睡，清醒时间越来越少。
慕清翊召集天下名医为其延续生命，悬赏万金。
不久，归顺本朝的异族一齐作乱，慕清翊御驾亲征。
这一日，大雪。
楚念月难得的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看见喜儿跪在她的床边，眼睛哭得肿起，像两个核桃似的。
她忍不住笑出来，嗓音沙哑，“喜儿，我还没走呢。瞧你哭的那样......”
喜儿见她醒来，高兴得眼泪又倏倏往下掉，她赶忙擦了擦眼泪，“娘娘，您醒了。”
又给她小心翼翼地喂上一口水，“娘娘，快些喝点水润润嗓子。”
楚念月喝过水，又觉得起身太累，躺下盯着床帐熟悉的花样，“喜儿，如果我死了，你就出宫去，寻个靠谱的营生过活，开心的过一生。”
喜儿闻言哭得泣不成声，“娘娘，自从您从御膳房把奴婢救出来的那天，奴婢就发誓，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小鬼。”
楚念月被逗得一笑，顿了一下，问喜儿，“圣上在哪？”
喜儿为她讲述慕清翊御驾亲征的事。
楚念月没说话，她能感受到，自己就快要死掉了，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没能见到慕清翊。
其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嘛。
楚念月微笑着阖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慕清翊多支人马所包围。
慕清翊亲身上阵，惨败，浴血奋战至一人。
死战不降，被一剑穿心。
倒地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慕清翊闭上眼睛，一句“月儿”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