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心头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她。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望向水榭连接岸边的九曲回廊。
只见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撕裂雨幕的疾风,无视所有阻拦,径直闯了进来!
他衣袍沾染着长途奔波的尘土与露水,发丝微乱,金冠歪斜,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疲惫。
但那双深邃的眸子,却在锁定她身影的瞬间,迸发出如同饿狼般幽绿的光芒,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千里追妻的怒火,以及那永不熄灭的、偏执的占有欲!
是萧辰!他竟然真的追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王……”玲珑和周围的侍女护卫们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萧辰却看都未看他们一眼,他的全部世界,仿佛只剩下水榭中那个穿着一身月白襦裙、怔怔望着他的女子。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水榭中回荡,沉重而压抑。他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煞气和一种濒临极限的疯狂,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云锦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是害怕,是紧张,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欢喜。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和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锦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跋涉的干涩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思念,“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的触碰,他沙哑的呼唤,让云锦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强忍着,偏过头,避开他的指尖,语气刻意维持着冷淡:“王爷千里迢迢追来,所为何事?朝中政务繁忙,王爷不该在此浪费时间。”
她的躲避和冷淡,像是一根针,刺破萧辰强撑的平静。他眼底的风暴瞬间凝聚,抚在她脸上的手猛地收紧,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浪费时间?”他低笑一声,那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
“云锦,你一声不响地离开,可知本王这几日是如何过来的?!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告诉我,追你回来,是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低吼,眼底的猩红再次弥漫开来,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与恐慌。
“我只是想出来静一静……”云锦试图解释。
“静一静?在哪里不能静?非要离开京城?离开我?!”萧辰根本听不进去,他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就恐惧得浑身发冷,
“还是说,你急着来江南,是为见那个慕容翊?!他的拜帖,本王在门口看到了!”
又是慕容翊!云锦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软化,瞬间被他的不信任击得粉碎!
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怒道:“萧辰!你除了整日猜忌,还会什么?!我与慕容翊是谈正事!”
“正事?孤男寡女,在这风景如画的江南别院谈正事?!”萧辰嫉妒得发狂,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云锦与慕容翊在此地谈笑风生的画面,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你休想!”
他不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猛地弯腰,再次将她打横抱起!
“啊!萧辰!你放开我!”云锦惊呼挣扎,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这里是江南!不是你的摄政王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在哪里,本王就在哪里!”
萧辰紧紧抱着她,不顾她的踢打,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朝着主院卧房的方向走去,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执念,“你想静一静?好!本王陪你!就在这房间里,好好地、安静地待着!”
“砰!”
卧房的门被他一脚踹开,又重重合上,将所有的惊呼和目光都隔绝在外。
萧辰将云锦放在铺着柔软锦被的床榻上,随即沉重的身躯便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困住。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是翻滚的……。
“锦儿……”他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告诉我,你是我的……说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他的吻落下,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需要确认的爱意,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不说?”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无声的抵抗,萧辰眼底闪过一丝痛色,随即被更深的执拗取代。
他不再逼迫她言语,而是用行动,开始另一场漫长而细致的“征伐”。
吻,细密如雨,从额头到眉眼,从鼻尖到唇瓣,再到纤细的脖颈,精致的锁骨……
云锦起初还抗拒着这带着惩罚和确认意味的亲昵。
可身体的记忆远比心志更为诚实。
“锦儿……我的锦儿……”
萧辰在她耳边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要通过这种最原始、最亲密的方式,驱散所有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会、猜忌与不安……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掩盖爱到深处的惊涛骇浪。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云锦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萧辰紧紧搂着她,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如同安抚一只慵懒的猫咪。
“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萧辰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不容置疑的霸道,“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有我陪着。”
云锦没有回答,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身体的极度疲惫让她无法思考,但心底那根刺,真的消失了吗?还是仅仅被这短暂的亲密,暂时掩盖过去?
萧辰得不到回应,有些不满意地捏了捏她的腰侧,正要再开口,窗外却传来影煞压低的声音:“王爷,京中八百里加急军报。”
萧辰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军情紧急,他不得不理会。他低头,在云锦汗湿的额间印下一吻,声音放缓:“等我回来。”
……
室内,只剩下云锦一人,和满室暧昧的气息。
她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眼神复杂难明。突来的契合,似乎也无法弥补心灵的裂痕。
而江南之行,似乎也并未能让她真正获得想要的宁静。反而,将一场更激烈的风暴,引到这烟雨朦胧之地。
云锦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正准备唤玲珑备水沐浴,目光却无意中扫到墙角多宝阁上放着的一件东西——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样式古朴的紫檀木盒。
她记得离开京城前,并未将此物带来。
是谁放在这里的?她心中升起一丝疑虑,强忍着不适下床,走到多宝阁前,伸手打开那个木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半块破损的、纹路奇特的龟甲,龟甲旁,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凤隐遗秘,静待君启。”
云锦的手,猛地一颤!凤隐!又是凤隐!
云锦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盒面,心头那因激烈情事而暂趋平缓的波澜,再次被狠狠搅动。
凤隐遗秘,静待君启。
八个字,如同带着某种神秘的魔力,穿透身体的疲惫与情感的迷惘,直抵灵魂深处。
凤隐……这个自从凤栖梧出现后,便如同梦魇般萦绕在她心头的名字,再次以如此突兀的方式,闯入她的生活。
是谁?是谁能将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入这守卫森严的别院主卧?是凤栖梧?还是……另有其人?
她拿起那半块龟甲。龟甲入手温润,似乎带着岁月的沉淀,上面刻着一些她完全无法辨认的、扭曲古老的符文,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奇特,似乎需要另外半块龟甲才能拼合。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
这龟甲,这纸条,像是一把钥匙,轻轻转动,开启她心底那扇关于身世秘密的、沉重的大门。
一股莫名的悸动自血脉深处传来,带着一丝微热,让她握着龟甲的手微微颤抖。
“夫人,热水备好了。”玲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锦迅速将龟甲和纸条放回木盒,合上盖子,将其塞到多宝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一尊青玉貔貅稍稍挡住。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恢复平静。“进来吧。”
沐浴更衣后,云锦借口有些疲惫,想独自歇息片刻,屏退左右。她靠在临窗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烟雨朦胧的湖面,心绪却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凤隐国……女皇继承者……凤凰血脉……
萧辰的离去,仿佛抽走了笼罩在云水居上空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但并未带来真正的轻松。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绷感。
云锦回到书房,屏退众人,只留下玲珑。她再次拿出那个紫檀木盒,摩挲着冰凉的盒面,目光沉静。
“查到那个古董商的踪迹了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