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出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学校，她无视身边人的各种目光。
没有人敢和她说上一句话，她走到教学楼下，抬头望着楼顶，之前就是在这，妈妈没了性命。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歇斯底里地解释，可底下的人呢，劝阻的声音少之又少，看热闹的人偏多。
还有一部分人依旧在咒骂，说她不过是哗众取宠，要跳早就应该跳了，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闪光灯的声音没有停过，要将那一刻拍下来才行，为了热度，为了钱。
林若面带讥讽，现在这里倒是没了人，成了别人最不愿来的地方，说是不详。
多可笑，他们犯下的错，却叫死去的人来承担。
林若此时抬着头，面上平静，可脑海里一次次地播放着妈妈看她的最后一眼。
眷恋，不舍。
如果知道会这样，林若宁可背负满身骂名，也要带着妈妈离开。
解释不清又有什么关系，她从来不在乎。
邬阳跟在林若的身后，虽然有着一段距离，却依旧安静地跟着。
他怕林若会做傻事。
因为只剩下她一个人，无牵无挂。
看着她空洞的眼神，邬阳发觉自己心像被扯着一般疼。
林若以前，笑起来很好看。
眼里有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有一人出现在林若的面前，林若缓缓地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
是个不认识的人。
对面的小姑娘带着泪，捂面崩溃大哭，“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骂你们……”
林若看着对面女生的眼泪，不懂她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
“我之前……之前信了那些话，所以才会骂，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要让你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给她烧纸钱，能不能……”
对面的女生说不下去，有些许泣不成声。
林若看着女生蹲在她的面前，哭得凄惨，她却嘲讽一笑。
“能不能叫我妈妈不再出现在你的梦里吗？”林若语气平淡地问。
小姑娘一时间愣住，也忘记了哭，眼泪从眼眶落下。
“诚心的道歉，不一定可以得到原谅。”
林若轻抚着眼前女孩的脸，说完就转身离开。
这些人的眼泪从来不是给妈妈，她们的道歉也不是出于愧疚，而是只想寻求一个心安。
她的妈妈，是多温柔的一人，却逼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心安理得地活得自在。
转身走到小巷，点了两个包子，林若也不怕烫，不顾形象地大口咬着。
吃不出什么味道，只觉得烫口。
是香菇包，还有肉包，妈妈以前最喜欢给她买的就是这两个口味的包子。
当时也是她最爱吃的包子，妈妈笑着给她掰开，塞到她的嘴里。
小时候，因为穷，妈妈经常买来这些，将馅给她吃，等她吃够了，自己再啃着外头剩下的面包。
林若让她也吃，可妈妈却笑着说，“若若吃了才能长大，等若若长大赚钱，再带着妈妈过好日子好不好。”
她当时窝在妈妈的怀里，是怎么回答的，没有犹豫地说，“好。”
林若咬着包子，却发觉自己味同嚼蜡，她又成了一个骗子，说到的事情就没做到的。
邬阳看着窝在角落里往嘴里胡乱塞着包子的女孩，看她掖着敲着胸口，又着急地买了瓶水送上去。
等水到的时候，林若已经吞下去，只是喉咙间还有些不舒服。
邬阳的水，就和他现在做的事一样，多余。
林若将两个包子吃个干净，起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邬阳伸出的手僵在原地，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才慢慢发现已经渐行渐远。
他们好像回不去了。
回不到最初，曾经那个少女带着小狡黠地看着他，低着头害羞地说，“我喜欢你。”
回不到两人一起走在初雪下的那一天。
林若转弯，走到巷口处，她拍着自己的胸腔，又喝了半瓶水，这才将噎住的包子吞下去。
瞧瞧，她生来就矫情，可再穷妈妈还是娇惯着她。
现在走得太突然，又只剩下她一人，只是吃个包子都能察觉出寂寥，惨兮兮。
她锤着胸口，面前走来熟人。
林若看着眼前的人有了寒意，对方可能想要张口，可在看到她这番表情后，又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曹欣妍红着眼眶，看着眼前狼狈的女孩，和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她哽咽许久，才轻声问了句，“你后悔吗？”
没有任何落井下石的意思，她只是很想知道，林若如果知道这些事，一开始还会做傻事吗。
帮助别人，并不一定会有好报，世上坏人不少。
林若听到她问的这话，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后悔吗。
不，应该说，有用吗。
一切早就在算计之中，差的并不是这一环，就算当初她没有帮助曹欣妍，还是会有像她这样的人出现在林若面前。
林若说，“我只求问心无愧。”
她做不到有着能力帮助别人，却冷漠地袖手旁观，这就是她的愚蠢，也是她的执着。
蠢笨。
她的问心无愧，不会得到别人的善意。
曹欣妍听完这话笑了，笑着林若，也笑自己。
“林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是圣母吗？你这样做没有人会说你好话，你看看因为你多管闲事所以才会遭受这么多的事！”曹欣妍面容扭曲地说着这些。
“如果不是你这么傻，说不准事情还没这么顺利，你太蠢了林若，你竟然还为了一个陌生人跑到酒吧，林若，你说实话吧，你现在后悔透了，甚至恨不得打我一顿，又或者想要杀了我，对吗？”
看着眼前不停质问的女人，林若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甚至眼里还染上了同情。
这人，瞧着真可怜，蝼蚁一般苟存。
“如果你没有帮我，就不会和我有牵连，你为什么要这么蠢……”曹欣妍说到最后哭着跪坐在地上。
为什么这些人都在她面前哭，好像一个个都在忏悔，都在乞求原谅。
眼泪如何能让死去的人心安。
只会不断地提醒着活着的人要如何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