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小寒大寒、冻做一团，进入腊月后，家家都猫进屋子里，再勤恳的人家也停了活计。
王桂花把家里烙好的饼，准备过年吃的肉肠都一股脑的往箱子里塞，出门在外可不能亏了肚子。
“出门在外你跟好了乔丫头，人家懂得多，免得你一个不注意上当受骗。
这些吃的你们千万别省着，我把钱票都缝在了你外衣的衬子里，没啥事你那件衣服就一直穿着，可千万别脱。
在火车也警醒着点，别睡实了……”
王桂花絮絮叨叨的嘱咐着，王铁山难得的没有反驳，老实的站在一旁听着。
他也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也不十分有底，但想到还有乔安跟着，倒也不怎么慌了。
“大爷，准备好没？咱们出发吧，车在外头等着呢。”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王桂花应着，把收拾好的东西塞到了王铁山手里，“你倒是借了乔丫头的光，出趟门还坐上小轿车了！”
王铁山嘿嘿一笑，往日里严肃的脸难得的柔和了几分。
王二有早就钻进车里左看右看，若不是因为他有几分身手，这么好的差事还真轮不到他头上。
且不说有补贴和工分拿，便是让他坐上一趟小轿车，这趟就不白走。
开车的依旧是之前来送乔安的刘学农，再次看到乔安他的态度比之前更殷切几分，甚至主动下来给乔安开了车门。
别看他只是给领导开个车，但他敢说领导的心思还真没几个人能比他更明白。
这不一听说乔同志要出去公干，厂长不仅让他出车接送，还把要去清河盟的火车票都备好了。
要他说人家得领导看重也是有原因的，他就没见过哪个下乡的知青，真把哪个大队带动的红红火火，不给填乱就不错了。
可人家乔技术员却不一样，听说她在纺织厂弄的那批瑕疵布，借着社员们的手做成了各式的围裙和布兜，在各个供销社卖的特别红火，让红旗大队赚了不少钱。
如今眼见就快到腊八了，人家也没闲着，听说是要出去买牧草和小羊，这股劲头真是不服气不行！
王铁山和王二有从一开始坐上小轿车的兴奋劲头，变得如被摧残了的老菊花，不过用了一个小时。
乔安心领神会的低头笑，看来也不是只有她消受不了这份福气。
到了火车站，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尤其是王铁山，他觉得再坐一会，他这把老骨头就要交代在这了。
刘学农把提前买好的火车票交给了乔安，当然也没忘了替厂长邀功，虽然领导没说，但他看的明白，厂长就怕乔技术员被机械厂厂长的糖衣炮弹迷了眼，撂下自家的摊子。
乔安也是闻一知十，当即对厂长表达了深沉的谢意，连带着还保证要为纺织厂“抛头颅、洒热血”！
听着乔安慷慨激昂的发言，王铁山终于明白为啥这丫头在外头混的那么好了，他要是领导他也稀罕啊！
乔安说的专注，并没有发现远处还有一道视线正注视着她，正是当初和她一起来到七棵树公社的孙学军。
孙学军之所以在火车站，是他请了探亲假回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乔安。
看着依然如初见时明媚的姑娘，他神情一暗。
青山大队与红旗大队相邻，他或多或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乔安的事情。
可他不敢透漏自己认识她的事，甚至有两次远远碰到她他提前转身只当没看到，他怕因为自己会给对方带去麻烦。
想到青山大队大队长李长贵的行事作风，他握了握拳还是没有再上前。
一无所知的乔安带着王铁山和王二有登上了火车，如今快临近年底，火车上被挤得水泄不通，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
此时才能看出来张厂长这三张火车票的分量！
乔安挤过众人找到座位，先把王二有身上背着的军绿色的大帆布包往座位底下塞了塞，又把王铁山手上的木箱子放到了行李架上，这才招呼两人坐了下来。
相比王铁山的紧绷，王二有明显没心没肺多了，屁股刚坐稳就从下面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包红薯干。
“火车晃悠到清河盟得二十八个钟头，干坐着也没啥意思，吃点红薯干嘎嘎牙。”
“你们这是也去清河盟走亲戚？”
坐在乔安身边的大娘，听到王二有的话往前凑了凑。
王铁山先是瞪了王二有一眼，这才接过话道：“不是走亲戚，是去那买牧草种子。”
大娘明显是个健谈的，一听这话神情明显带着不认同。
“买牧草种子哪用得着跑那么远，到齐市市场就能买得到。”
“一看大娘就是个文化人，懂得就是多”，乔安先夸了一句，这才解释道：“不过我们要买的牧草有些特殊，而且听说清河盟那里养的羊和别的羊不一样，我们也是好奇想去看看。
听大娘话里的意思您是去走亲戚？也不知道您对清河盟那里养的羊听说过没？”
本就被乔安一句“文化人”夸的飘飘然的中年妇人，这下算是打开了话匣子。
“闺女你问我算是问着了，我家大妹子就是嫁到了清河盟，她们那儿和咱们这儿可不一样，别说住的地儿，就是吃的也不一样……”
大娘足足说了半个多钟头才突然想起人家问的是羊，这才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几声。
乔安抓起一把红薯干塞进大娘手里，含笑道：“大娘说的真是新鲜，这些我以前都不知道，您边吃边说。”
“哎…好、好！”
妇人嘴里嚼着红薯干，话也不闲着，“说起清河盟的羊，跟别处还真的不一样，咱们养羊都是圈养，吃的也是饲料，人家清河盟的羊却是整日在山间撒欢，啃的是漫山遍野的青草。
“再说那肉质，更是一绝”，妇人似想起了那羊肉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羊身上随便切下一块，下锅一煮，那肉…嫩的哟，吃进嘴里不仅没有一丝膻味，还带点清甜。”
妇人声音压低两分对乔安道：“说实话，我去走亲戚就为了弄两斤那的羊肉回来，听说不少厂子里的领导都好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