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都送来了，烫金的，多气派。不去，岂不是不给老太君面子？”
她从袖中摸出那张奢华的请柬，在陈淮安眼前晃晃。
“鸿门宴。”
陈淮安吐出三个字。
“鸿门宴好啊。”
叶青妍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最喜欢吃席了，尤其喜欢吃断头饭。”
陈淮安：“啊？……”
他猜应该是有计划了。
她总是这样，用最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着最疯狂大胆的计划。
“你一个人去吸引火力，让我带人去巡抚衙门救李大人？”
“哇！答对！”
叶青妍打个响指。
“咱俩分工明确，主打一个配合默契。你负责抄家……啊不，救人。我负责撑场面，稳住他们。”
“不行。”
陈淮安断然拒绝。
“太危险。”
“放心吧，你家夫人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叶青妍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你还信不过我”的表情。
“你只需要相信，我是专业的。”
陈淮安定定地看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情绪。
许久，他才艰难地点头。
“万事小心。”
他的手再次伸出，这次是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
“我在外面等你。”
“等你把李大人救出来，咱们里应外合，给他们一个大惊喜。”
叶青妍反手握住他的手，用力捏捏。
“放心。”
当晚，张家府邸。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琉璃作瓦，白玉为阶，连廊下的柱子都包着金箔。
叶青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真他娘的有钱，抄起来一定很爽。
“哎哟，商神大人可算来。”
一个满头珠翠、身着华服的老妇人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出来。
正是张家老太君。
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笑得一脸褶子，上来就拉住叶青妍的手。
那手保养得宜，却带着一股常年养尊处优的冰凉。
“老婆子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
“老太君客气。”
叶青妍笑得比她还亲热。
“您老德高望重，是江南百姓的定海神针，晚辈早就想来拜会。”
两人手拉手，活像一对失散多年的亲祖孙。
宴席之上，江南各路豪强富商齐聚一堂。
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
他们频频向叶青妍敬酒，嘴里却全是些不着边际的奉承话。
“商神大人真是年轻貌美，天仙下凡啊！”
“是啊是啊，有大人这样的美人在，江南的山水都多几分颜色。”
“大人远道而来，定是累，来，多吃点菜。”
他们绝口不提新政，不谈公务，只把她当成一个供人观赏的花瓶，企图用这种软刀子，将她的尊严和权威寸寸磨掉。
叶青妍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仿佛根本听不出他们话语里的轻佻与试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老太君看火候差不多，终于放下筷子，叹一口气。
“唉，看到大人，我就想起江南的百姓。”
她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新政是好，可有些地方，是不是太急了些？百姓们……苦啊。”
来了。
正戏开场了。
叶青妍也放下酒杯，配合地露出关切的神情。
“哦？还请老太君赐教。”
“赐教不敢当。”
老太君摆摆手，眼角余光扫过全场。
“老婆子只是心疼那些靠天吃饭的穷苦人。来人，把他们带上来，让商神大人亲眼看看。”
话音刚落，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农户”被带进金碧辉煌的大厅。
他们一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叶青妍面前。
为首一个老汉，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青天大老爷！不，商神大人！求求您开恩啊！”
“新政一来，粮价飞涨，我们交不起税，田地都要被收走，我们活不下去啦！”
“求大人收回成命，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哭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
整个大厅里，都回荡着他们“悲痛”的控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青妍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个“与民为敌”的死局。
然而，叶青妍的反应，让所有人眼镜碎一地。
只见她突然眼圈一红，嘴巴一瘪，竟比那些专业演员哭得还伤心。
“哇——”的一声，石破天惊。
她一边用小拳拳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顿足。
“我的天爷啊！我的老宝贝们！你们受苦了啊！”
全场：“啊？？”
叶青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张老太君，声嘶力竭。
“苍天无眼啊！我可怜的子民，竟被奸人蒙蔽至此！”
“是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们！我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癫举动搞蒙了。
张老太君脸上的慈悲都快挂不住。
这剧本不对啊！
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哭晕过去的时候，哭声戛然而止。
叶青妍猛地站起身。
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如刀。
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她为中心，骤然散开。
在场众人只觉得心口一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
她没有提高音量，但那声音却如九天惊雷，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张家！”
“你们囤粮居奇，操控物价，构陷朝廷命官，如今还敢挟民意以令本宫！”
“尔等，可知罪？！”
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威压，让在场所有人两股战战，几欲跪倒。
那不是凡人的声音，那是帝王的审判！
叶青妍抬手，指向刚才哭得最凶的那个老汉，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你，别哭了，妆都花了。”
“你这手上的茧子，虎口厚实，指节粗大，是常年握刀握枪留下的茧，可不是握锄头的茧。”
“张家护院的月钱，很高吧？”
那老汉的哭声瞬间卡在喉咙里，脸色煞白。
叶青妍又指向另一个中年男人。
“还有你，大叔。”
“一把年纪了还去城南的醉春楼找头牌‘醉红’？”
“你脖子上这香粉味儿，是‘醉红’姑娘独有的桂花香，隔着八丈远都闻见。”
“昨晚还在那一掷千金，今天就跑来跟我哭穷，说活不下去？”
“你脸皮是城墙拐角做的吗？这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