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目眦欲裂，眼看着君临渊要把楚婉的脖子拧断，嘴唇青紫，拉着沧溟君的整条手臂都在颤抖，上面的青筋都要爆裂开来。
几乎没有任何取舍，他就要松开手去救楚婉，可是那边却传来楚婉嘶哑的喊叫声：
“谢安不要过来……我……我没事！你千万拉住沧溟君！”
谢安原本想要松开的手在听得楚婉的话后又硬生生刹了下来。
越是这种时候，楚婉像是越发沉凝，哪怕死亡就在眼前，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畏惧了，以前怕死，现在好像也那么怕死了。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大脑似乎会比以往冷静得多。
至少，她好像知道君临渊的弱点在哪里了。
她的脑子里闪过许多杂七杂八的情节。
楚婉静默着望着君临渊，手心紧紧攥成一团，满是冷汗，脖子被掐得死死的，即使这样，她依旧动了动唇，似乎拼了命都要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阿……阿渊……糖人儿……母亲给你……给你捏糖人好不好……”
她已经豁出去了。
她猜想，君临渊唯一在乎的人恐怕就只有他母亲了，那个已经逝去多年的长公主。
长公主的死，一直都是君临渊的心结。
她依稀记得，原着里，谢安在极阴之日杀君临渊时，他临死前，嘴里念叨的，好似正是什么“母亲，阿渊陪你捏糖人儿”。
要让她清楚地记得君临渊说了什么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大致记得跟糖人儿有关，她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说完这句话，楚婉已经支撑不住，瞳孔急剧收缩，眼中血丝迅速蔓延。
就要即将咽气的一瞬。
“母亲……”
君临渊开口了，眼神有些涣散，看着楚婉的方向，两滴鲜红的血泪顺着脸颊滚落，拖出两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诡异万分。
那眼泪像是将他眸中的血光冲淡了开来，紧接着，他手上掐着楚婉脖子的劲道小了不少。
楚婉从他手上挣脱下来，因为浑身虚脱，从鬼门关里闯了一遭，这会儿软绵绵地跪倒在地上，重重咳嗽着，咳了好些血出来。
周围剩余的人想要趁着这个当口冲过来，楚婉连忙朝她们摆了摆手。
“你们都别过来！”
她朝着谢安跟赵岚等人大声喊道。
他们越是动手，越是会激怒到君临渊，让他产生躁动的情绪。
所有人都为之一顿。
只是前一秒楚婉话音刚落，下一刻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摁住了后脑勺，将她摁在冰冷的胸口。
“捏糖人儿，捏好多好多的糖人，母亲最爱吃糖人儿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颤抖意味，“他们不卖，阿渊给你捏……”
楚婉被他死死压在怀里，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手指痉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手心满是冷汗，即便如此，她还是压住咳嗽声，语气轻柔道：“好，母亲陪阿渊一起捏糖人儿，但是阿渊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手上沾满了鲜血，捏出来的糖人儿就不好吃了……”
君临渊用已经暗淡下去的暗红眸子望定楚婉，语气郑重，“不杀人……阿渊不杀人了……母亲你不要离开阿渊好不好……”
他低垂着睫毛，显得异常乖顺。
又抓起楚婉的手，贴在自己冰凉的颊边，银白的发丝扫在楚婉的手背上，轻柔而微痒。
周围的人见此一幕，纷纷睁大了眼睛。
两个抱在一处的人，看着亲密得很，因为听不清楚婉跟君临渊说了什么，他们震惊中又带着迷茫。
毕竟，刚刚还嗜血残暴的君临渊，在此刻，就如同被拔去獠牙的野狼，没了危险性，与家养的狼犬无异。
尤其谢安，仿佛恨不得变成一只长臂猿，将那抱作一处的两个人分开来，他已经忍到极限了，分明心下又急又气，可是他莫名的，又对五公主心生信任，五公主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这样的。
他突然觉得，这场无休止的乱斗，或许会由她来画上句号。
楚婉在听了君临渊的话后，心底不可谓五味杂陈，她伸手替君临渊抹去那两行血泪，语气轻哄道：“嗯，不离开，再也不离开了……”
如今她只能好好演绎一个母亲的角色。
不只是她，恐怕这世间之前从来未曾有人发现，君临渊表面冷酷无情，杀伐果决，内心却十分缺爱。
除了他母亲，没有人爱他，从出生就被人唾弃，导致他产生厌世心理，他杀人，只是因为他觉得这些人该杀，没有人教导他杀人是不对的，或许他母亲教过他是非对错，但是他母亲一死，所有建立起来的对错理念被全部推翻，他所成长的环境，注定了他这一辈子，无法当一个普通人，一个知善避恶，晓情懂礼的人。
他可能学过对人好，但是一个做惯了坏事的人，突然开始对人表现出不寻常的善意，就会被当做居心叵测。
就譬如小皇帝，他的眼里，就只看得到君临渊图谋苍梧江山。
楚婉心乱如麻，根本不敢看君临渊，她想过这招可能会起作用，但是没想到君临渊会反应这么大，对于他突然表现出来的示弱，她甚至都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很快，等她沉下心来，却是她眸光一闪。
却见她故意伸手将君临渊揽入怀里，状若安慰地轻拍了拍他的背，又偷偷伸手将自己的发钗拔了下来。
如此绝佳的机会，若是趁着他松懈事给他致命一击，他也就彻底构不成威胁了。
可是这会儿，她又有些犹豫，这种做法不外乎十分卑劣，可是眼前情形又只能这样。
若是错过了，恐怕再等不来下一次。
虽然他确实有些可怜，但为了云翊，为了世间太平，她只能如此。
“阿渊，你别恨我……”
她的手颤抖着朝君临渊的命门刺去。
沧溟君远远望着这一幕，紧抿着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或许从没真正想过国师死。
因为在他眼里，国师那么强大，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所以他所谓的杀国师，只是逞逞口舌之风罢了，如今真的见了这一幕，只能说，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想要国师死。
但是他很清楚，所有人都巴不得国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