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渊似乎全然无心再跟小黑耗下去，此时冷着一张漂亮的脸，道：“陛下想杀本座容易，不过谢安一来，对于陛下来说，未必就是好事，你如何就能判定那谢将军杀本座的同时，不会同样针对陛下您？”
说完这话，他将楚婉招至身旁，左手勾住她的肩，颇为慵懒地抬了抬眸看向小黑。
他眼中得逞的笑意，似乎在说，我有她，又有何惧。
谢安待她如珠如宝，看不得她受伤又如何，她现在，可只听命于他。
如此妙人，既能当杀人的剑，又能当挡剑的盾，二者交替使用，岂不美哉。
思及此，君临渊伸手，在楚婉的发间捻了一缕青丝，轻嗅发香。
他其实还要感谢他，将她送到了他手上。
只是前一秒还勾着笑，下一刻，却见他眉宇微蹙，因为刚刚说多了话，又加上气力不足，这会儿突然连咳了好几声，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双颊都难得起了红晕。
这一咳，可就将他刚刚的气场给降了个遍，一下子就好似成了弱势一方。
若不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国师是个什么人，此时怕是要将他认作体弱多病的娇美人，没办法，君临渊长得太过俊美，又病恹恹的，若是个女子，那肯定是一国祸国殃民的绝世妖姬。
哪怕只是这样咳两声，很容易便能激起人强烈的保护欲，莫名其妙就想护他宠他，甚至恨不得站在他这一方将所有同他敌对的人杀个精光。
小黑静默地望着这一幕，眸中映过丝丝晦暗。
他对君临渊，其实也并不是全无感情。
他自记事，亲族便已经基本消亡，他从未见过自己那几位兄长，也未见过父皇一面。
而她的生母，即便还活在世上，也很少能见上几面，每年只有除夕夜，才能得须臾相见机会。
生命中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不是别人，正是国师。
国师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亦兄亦父，几乎扮演了他人生中所有缺失的角色。
就连读书，识字，都是国师亲手所教。
以前年幼，什么事都想着有国师解决，自己则只要坐在那王座上，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想，只披着皇帝的这一层身份，安安心心做个无忧无虑的闲散人便心满意足，毕竟一切都有国师主持把控着。
他曾经，是他的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国师，并不似他记忆中那般美好。
国祚沦落，百姓流离失所，疆土狼烟频起，浮尸遍野，哀声连连。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由国师杀孽太重而起。
杀伐星当世，正如国难当头。
而他作为一国之主，如何能坐视不理？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哭着喊疼的小孩儿了。
他懂得，只有杀伐果断，冷情冷性之人，才能登上由枯骨跟尸骸堆积而成的帝座。
“国师，你为何不能放手？”
这个问题，他已经在脑海里沉湎了好久，如今终于说出了口。
他想知道，国师为何如此执着于权力，为何明明权势滔天，已经是苍梧名副其实的王了，为何还要扩大疆土，收拢更大的权力。
就只为了满足他那一己私欲吗？
君临渊哂笑。
放手？
果然还真的是只有小孩子才能问出来的话。
他似乎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想要权力，却好像也不那么想要。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好像只有那滔天的权势，才能一点一点填补他内心的空缺，似乎等他到达了权力顶峰，他想要的一切，都自己会出现在跟前。
正在此时——
“轰轰隆隆……”
整个地洞都猛然晃动起来，恍惚中让人有种舟行水面忽遇强大风浪的错觉。
正上方的天顶，直接裂开了一个大洞。
要不是躲得及时，恐怕在墓室里的所有人都要被石块给压扁，小黑有无数侍卫护着，而君临渊哪怕就立在那里，那些石块也砸不到他，楚婉会替他挡下。
除了无意识的楚婉，所有人都往上方看去。
却见一个紫色人影从上方跃身而下，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墓室中央的位置。
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以为小黑一路闯过来全靠炸药，已经足够莽撞了，而眼前这个紫衣男子，完全没用到炸药，居然赤手就穿过了穹顶，从上层直接降落到这一层，而且完全没听到半点响动，也没给人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契机，直接精准降落。
谢安单手执剑，一双凤眸黑沉沉的，看不出丝毫情绪，一向高高束起的头发此时松散下来，有些散乱，被呼啸的风带得乱飞起来，带着肃杀的暴戾，在眸中酝酿成空洞的黑。
直到目光触及之处，看到那么熟悉的人影，他那暗沉的眸子才闪过亮光，仿若夜幕中划过银白流星。
小黑此时还处于震惊中。
他想过谢安会赶到，但是没想到他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简直……不可思议！
他能成功找到这里，绝大原因是提前得到了墓地的构造图，可是即使这样，也是探了好久，甚至冒着危险用了好些炸药才得以到此处。
而谢安呢？靠推测……还是，硬闯？
“早就听闻谢将军同五公主有婚约在身，二人情投意合，谢将军更是将五公主视作心头至宝，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君临渊抬眸，微微轻笑一声，从他眸中未有过丝毫惊讶。
此时他的手故意在楚婉的发梢轻抚了一下，有这明显的挑衅之意。
他在故意激怒谢安。
谢安的眼里心里似乎看不见其他，只一心只有那抹娇小人影，尤其看到楚婉跟君临渊挨得很近，他那双眸子仿若淬了毒，身形一闪，便已经到了楚婉跟前，直接一掌打向君临渊，试图将他从楚婉身旁击开。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小黑都还未来得及提醒，谢安已经将楚婉搂入了怀中。
下一刻，便听得小黑朝他喊道：
“你快将她松开！她已经被君临渊控制了！”
谢安微愕。
再低头，小腹一痛。
楚婉手握匕首，直接刺入了他的腹部。
淡紫色的衣衫，很快便被血色晕染开来。
“五……五公主？”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甚至隐隐有些颤抖。
楚婉怔怔地抽回匕首，有些迷茫地盯着眼前之人，似乎是声音有些熟悉，她只觉得心里混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