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璐颇有些不自然地捏紧了团扇，避开叶良辰的目光，不经意间已经双颊浮红。
分明是自己的恶举，结果阴差阳错却又被人误会成了好事。
不过，曹璐还从未被人这般夸过。
她从小就被人称作沪城的女恶霸，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整日也是胡作非为惯了，就连她爹娘都没夸过她，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不争气”“没用”“败家玩意儿”“不肖子孙”这几个词。
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心地善良。
虽然这个词跟她没半毛钱关系。
但是，曹璐心底就是止不住地高兴。
转而她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一样，低声呢喃道：“还好吧……他坏事也做了挺多的，他不是还把你的书给撕了，害得你因为上课没书被先生责罚，又趁你沐浴的时候偷了你衣服想让你出丑，还在你后背上贴乌龟，让你被全班笑话……”
简直恶贯满盈，曹璐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她小时候比现在简直要坏上十倍，简直可以说是坏透了。
她故意说出这些恶行，也是想要提醒叶良辰，自己可不是他想的那般是个良善之人，与他心里想的可是差远了。
却见叶良辰脸上并没有曹璐想的那般失望，反而荣光更甚。
“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我还以为……”
他的声音带了丝丝颤抖，听着像是泠泠琴音，又仿若玉石相击。
他还以为，这些事情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叶良辰此时内心的喜悦已经到了无法用词汇来表达的地步。
其实，上次酒楼见过曹璐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一直惦念的那个人，那个少时与他同窗的少年郎，竟然就是都督府的大小姐。
曾经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取向出了问题，为此苦闷许久，也一直没有向人说出过自己的心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娶妻。
可是自上次被她娘哄骗着去了酒楼，那突然走进来的女子，他只稍稍瞧了一眼，便已经挪不开眼。
他认出了她，她却没有认出他。
曹璐听到他的回答，显然惊了一下，下意识抬起头看叶良辰，却见他忽然朝她绽开了笑容，竟是比冬日的暖阳更加光彩照人，将身后的雪景都比了下去。
真真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曹璐都快被他眸中的光给晃到了，连忙又低下了头。
她心下暗自腹诽。
这人可真是奇怪，她以前都对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怎么就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笑得这么开心？
莫不是有受虐倾向不成？
曹璐撇了撇嘴，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只垂首盯着自己的绣花鞋，上面的两颗明珠还在发着光晕，她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两颗明珠。
十六岁的少女，平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到底出生官宦人家，有些事情，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
她知道，寻常人家的姑娘到了她这个年纪，保不准连孩子都有了，她到现在还没个正形，终身大事也从未放在心上过，可是看了刚刚的戏曲后，她突然就对未来有了畅想。
她也想要一个只娶自己一个人，一辈子宠着自己的男子，她很羡慕这样的生活。
许是在外面乱闯了那么久，从小到大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惯了，以前她对宅院里的生活是厌恶拒绝的，所以才一直找借口不愿成亲，但是这时候静静细想起来，又觉得，人这一生总要有个归宿。
一时之间，曹璐有些迷茫起来。
这两人各有各的心思，倒是谁也没再说话。
而此时此刻，不远处的一处不起眼的假山后面，正藏着两个人影，一大一小，就连姿势都一样，齐齐探出半个头，撅着屁股，弓着身子趴在假山后，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同一个方向。
楚婉睁大了眼睛，全程认认真真地观望了前方的这一幕，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可比戏曲好看多了，简直就跟在看古偶剧一般。
她这样远远看着，倒是突然觉得这两人倒是实在有些金童玉女的味道，这样仅仅站在那儿就足够养眼。
莫非，这男子才是曹小姐的良配？
老赵难道只是走了个过场？
只是她到底还没忘记正经事，压低了声音道：“没想到这曹小姐的相亲对象居然跟她是同学，这两人早就认识啊……老赵，你现在很危险啊。”
楚婉说着还特意去打量赵岚的神色。
赵岚嘴角抽了抽。
“你别胡说，她们认不认识关我什么事，我倒巴不得他们两个能成，那样大都督跟他夫人也不会总想着把女儿嫁给我了。”
赵岚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得曹璐昨晚甩的那巴掌。
这样凶残野蛮的女人，他赵岚才不稀罕呢。
反正他明天就要回京了，如果曹璐跟这男的成了的话，也就没人会阻挡他回去了。
只是嘴上这样说着，他的目光却是不自觉地瞄向曹璐的方向。
连她都有人喜欢，他赵岚怎么就没个优秀的青梅竹马来找呢。
许是心里有些不服输，赵岚只觉得莫名有些堵得慌，连带着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楚婉见他神色如此坦荡，一时倒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也许赵岚是真的不喜欢曹璐。
紧接着她又小声道：“我看那男的好似十分中意曹小姐，要是曹小姐也沦陷了的话，估计婚事也应该马上就能定下来了吧。”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晃了晃小脑袋，眸中闪过丝丝狡黠。
有些事情，表面上看不出来，当事人也可能察觉不到，但是需要试探试探，就能明了。
楚婉作为一个吃瓜群众，十分愿意做个中间人，她倒是也想知道，这曹小姐最终归宿会是谁。
紧接着，楚婉摸了摸袖口，她的终极武器可是随身带着呢。
反正没事做，当做消遣也好。
下一刻，就在赵岚没留神间，原本还窝在他身旁的楚婉，一转眼突然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赵岚整个人都呆住了。
干嘛呢这是？
说好的暗中观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