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香烟寥寥，帷幔半遮半掩，几件外衣齐整地摆放在床前。
谢安只穿了件白色中衣，似乎刚醒，半坐在床上，单膝靠着，半缕碎发在额间垂落，凤眼晦暗不明，许是没睡好，还渗着红血丝。
他居然做梦了。
他以前几乎很少做梦，就算做了梦，也是醒来就忘。
但是这次，记忆却是十分深刻。
他居然梦到了五公主跟别的男人暧昧，甚至在他面前亲热。
他将那男人从她身边推开，却被她骂杂种，多管闲事。
她的神色间，满是戾气，分明不像是他所认识的娇娇气气的小姑娘。
可是，她们确实长着同一张脸。
谢安单手撑着额头，面色有些许苍白。
“公子，该准备进宫赴宴了。”
狐若捧了换用衣物进来，忍不住提醒道。
他见公子睡这么久，以为是伤的原因，所以也没太在意。
但是今日的除夕晚宴可不能耽搁，公子可是一直盼着这天呢。
谢安似乎才回过神来，淡淡“嗯”了一声，敛去了眼底的那抹痛色。
梦而已，不必太过在意。
……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
宫里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参加这场宫宴的没有外人，都是皇室中人，那些王爷王妃公主驸马，郡主和公爷什么的，还有一些有资历的宫妃，齐聚一堂。
除了大公主来不了，其余人几乎来了。
楚婉入了场，却见她外披了件大红织锦金缠丝的白狐裘，内衬了件泛粉素银镶边的袄子，看着十分精致讨喜。
她进入殿中后，先是朝卫荣行了一礼，然后便开始找着自己的位置。
“萱儿啊，谢三郎旁边还空着，你还不过去。”
卫荣低笑着，似是在打趣，实则是在提醒。
他知道小女儿家娇矜，不好意思主动。
而且他可是注意到，谢安这小子自公主进殿后眼睛就未从她身上挪开过。
卫荣突然这样一说，楚婉抬头下意识朝谢安的方向看过去，二人的视线恰好在空中对上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楚婉率先收回了视线，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她暗自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忒没出息了些，分明知道眼前的谢安跟梦里那个不是同一个，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
她面上有些纠结，想着到底要不要过去，卫珏此时正好笑着朝着楚婉招手道：“五妹，这边。”
楚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没有丝毫犹豫道：“儿臣还是去跟皇兄一同坐吧。”
说完这句话，她朝着卫珏的方向走过去，中途都不敢抬眼去瞧谢安。
她现在只要看到他这张脸，就会联想到梦里那张嗜血狰狞的面孔。
她觉得，她需要缓一下。
谢安定定地望着楚婉，原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坐到他旁边，结果她却逃也似地同卫珏坐在了一处。
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清明双眸在灯光掩映下逐渐暗沉了下来。
他讨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以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他现在莫名有些害怕起来，害怕变成梦里那般，她同别的男子亲密，将他当做陌生人。
卫荣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自家女儿没有选择坐到谢安身旁，确实让他有些许震惊。
而谢安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也没能逃过他的眼。
这两人，怎么今天怪怪的？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还生疏了？
一直这样可不行，他特意召谢安进宫赴宴，可不就是为了让他二人能有机会好好联络感情嘛。
转而卫荣眸光一闪，对着一旁的陈德语轻声耳语了片刻，也不知道说了啥，却见陈总管面上先是惊诧了片刻，随即竟是笑着道：“老奴领命。”
这边楚婉坐下后，便有些心不在焉。
台下的歌舞看不进去，眼前的菜肴也难得没下筷子。
卫珏似乎也注意到她的不正常，不知何时从袖口拿出一个锦盒来，小心翼翼地递到楚婉跟前，道：“五妹，打开看看。”
楚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大皇兄会突然送自己东西。
她犹犹豫豫地将盒子接了过来，看了眼卫珏，在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下打开了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玉如意，那玉如意旁边，还搁着一个鼓鼓的红封。
楚婉挑了挑眉，细细将红封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沓银票。
她的瞳眸几乎瞬间亮了起来。
“这是皇兄给我的压岁钱不成？”
她粗略地数了数，整整有五千两。
加上这玉如意，怕是上万了。
大皇兄出手好阔绰啊！
卫珏见她整个人似乎都活了过来，心下也跟着高兴，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妹妹可紧着点用，这可都是哥哥的老婆本啊。”
楚婉捧着钱，笑得天真无邪，哪里还有刚刚的愁闷之色，道：“皇兄放心，我一定好好存起来，绝对不乱用。”
卫珏似乎还有什么顾忌一般，低声道：“你千万别跟老七说啊。”
他只给卫麟包了五十两红包，怕这小子知道了后心里不平衡。
他觉得，男孩子就应该穷养，给那么多压岁钱，用去乱搞可咋办。
楚婉见他这般神秘，没有多问，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谢安的目光紧紧盯着卫珏那只摸着楚婉头发的手上，狭眸黑沉如水。
不过一会儿，卫麟也过来了，楚婉连忙收起锦盒，装作没事人一样同他打招呼。
分明只能坐两个人地方，硬生生挤下了三个人。
楚婉此时跟个夹心饼干一般被夹在中间，有点子无语凝噎。
不过她身为皇姐，其实也是给卫麟准备了压岁钱的。
不多不少，也就一千两。
卫麟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连忙道了声“谢谢五皇姐”，然后将目光对准卫珏。
意思很明显了。
这是向他讨要压岁钱。
卫珏有点悻悻地摸了摸袖口中的五十两的红封，一时没好意思拿出来，连忙打岔道：“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没想到五妹对老七这么舍得，竟给了一千两。
卫麟撇了撇嘴。
大皇兄就是个小气鬼。
三人还在说话间，台下却像是起了什么轰动，一阵唏嘘声响起。
楚婉下意识抬眸看去，一个高鼻深目的波斯美人出现在众人视野。
她衣不蔽体，腰肢露出了一大截，肚脐上还贴了金色的花钿，手上和脚上都带着赤金镂空的镯子，身姿丰腴，带着异域风情，伴随着激烈的鼓点声，不断扭动着腰肢，像是会摄魂夺魄的九尾，又像暗黑嗜血的蛇蝎，看得人热血沸腾。
场下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
楚婉忍不住偷偷觑了眼谢安，却见他也同其他人一般毫不遮掩地看着那波斯女，心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都好色！
“这波斯的女人，不仅人美，这舞蹈，更美。”
卫珏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楚婉咬了咬唇，没好气道：“美什么美，要我看，动作僵硬，举止轻浮，毫无美感。”
卫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