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明河点头,“辛苦程巡判了。”
陆明河伸手将带回来的油纸包往程筠舟面前推了一推,“这是特地给程巡判买的。”
程筠舟拆开油纸包,见里面打包的,是赵娘子所做的脆炸猪皮丝和酸甜油炸丸子这两样吃食,当下眉梢上扬。
“谢陆巡使啦。”
说罢,便将吃食往口中送。
猪皮丝麻辣酥脆,油炸丸子酸甜可口美味……
好吃!
程筠舟满足地倒上了一杯茶水。
这般边吃边喝的,简直不能太惬意!
因为忙碌而有的疲惫,几乎也在一瞬间消散了大半,有的只是此时片刻的悠闲自得。
果然,唯有美食最能治愈身心!
程筠舟吃的津津有味,却也突然呆愣在了原处,瞅着手中的脆炸猪皮丝看了半晌,最终看向陆明河。
目光中,满满都是狐疑。
陆明河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这般看着他,难道他的脸上有花儿不成?
陆明河伸手摸了摸脸庞。
程筠舟却是伸手摸了摸下巴,“陆巡使,我怎么觉得整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呢?”
“怎么说?”
“有关赵娘子偷学王楼正店灌浆馒头方子手艺一事,赵娘子的确是受了一些委屈,陆巡使想着为赵娘子主持公道,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程筠舟道,“只是陆巡使这又是安抚马银宝那些帮着赵娘子出头的人,又是一直在赵娘子附近巡视的,还担心赵娘子生意不好,特地买上许多赵娘子所做的吃食。”
“如此看顾捧场,怎么都觉得太过于热情了一些吧。”
程筠舟眯着眼睛,往陆明河的跟前凑了一凑,“陆巡使,你且老实交代吧,你如此看顾赵娘子,究竟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
陆明河顿了一顿,伸手摸了摸鼻子,“自然是为了汴京城的平和。”
“为了汴京城的平和?”程筠舟一愣,“这看顾赵娘子,和汴京城的平和,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而且有极大的关系。”
陆明河道,“王楼正店,是汴京城中大型酒楼食肆中的其中一个,而赵娘子,是汴京城万千个讨生活的寻常百姓中的一个。”
“前者与后者,可以说地位天壤之别,却时常会有着些许的利益冲突。”
“前者生意大,地位大,影响力大,他们若是想要针对后者,十分容易。”
“也正是因为此,许多人便用这种方式,随意欺压寻常百姓,抢夺旁人生意,断了旁人生路,使得普通百姓没了丝毫活路。”
“这种做派若是形成风气,可谓后患无穷,必须要整治一番,扼制这种不良之风,避免那些生意做大之人仗着家财,便为所欲为。”
“更多的,也是给寻常百姓一些生机,给他们些活路,如此汴京城内方能多些平和,少些争端。”
“只是碰巧我们遇到的是赵娘子碰到这样的麻烦事,若是知晓旁人遭遇这种事情,也是一样的。”
“没错。”程筠舟点头。
寻常百姓,本就无依无靠,在汴京城中讨生活极其不易,若是再要被人肆意欺负,那日子当真是难熬的很。
他们左军巡院,本就是处理民间纠纷,解决街头巷尾的争端,这些事情本在职责范围之内。
程筠舟想了片刻,再次点头,“陆巡使说得没错,就得如此才对!”
为百姓做事!
而后,抓了抓耳朵,不好意思起来,“是我误会陆巡使了,我向陆巡使赔个不是。”
“怎么说?”
“我原先以为,陆巡使如此看顾赵娘子,是惦记着赵娘子所做的吃食,所以……”
程筠舟嘿嘿一笑,“现在知道了,不拘是赵娘子,还是王娘子还是陆娘子……无论是哪位娘子,陆巡使都会如此行事!”
陆明河没说话,只是再次伸手摸了摸鼻子。
自然如此。
但,若说一点私心也没有,似乎也不对。
只是,他的私心,不是吃食罢了。
陆明河忍不住笑了一笑。
傍晚,华灯初上。
汴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此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王楼正店亦是宾客满座,人声鼎沸。
石满涛忙里忙外,略显疲倦,但瞧着铺中生意如此红火,却又十分欣慰。
但这欣慰的笑容刚刚表露出来,又在一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因为他看到了陆明河和程筠舟两个人。
上次因为钱丰挑唆,石满涛派刘三儿去找麻烦,结果被陆明河问责一事,石满涛便瞧了出来,这位开封府左军巡使对那位赵娘子颇有看顾。
而上午刘三儿手下刚刚在赵娘子的馒头摊前搞了一次事情,晚上陆明河和程筠舟便到了王楼正店……
这是要为那赵氏撑腰,来找他们的麻烦?
石满涛略显担忧,但片刻后,却又觉得不必。
就算陆明河与程筠舟真的是为了给那赵氏撑腰而来,可他们手里又没有任何证据,又能怎样?
若是平白无故地针对他们这些本本分分做生意之人,那他们倒是要去开封府讨要一个说法。
事情若是闹大,汴京城的百姓们倒是要认定他左军巡院仗势欺人,欺压百姓。
到时候民怨四起,说不定这位左军巡使还要被府尹大人责罚一番。
那就有意思了。
想到这些,石满涛则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过去。
“哟,这不是陆巡使和程巡判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二位大人恕罪。”
石满涛满脸堆笑,“二位大人楼上请!”
“不必了。”陆明河抬手,“不过简单吃上一口。”
抬眼打量了一番,陆明河最终指了指一楼里面最靠里的位置,“就坐那里吧。”
那个位置,因为最靠里面,单单是走过去,就得穿过整个一楼,最是难走。
若非没有位置,食客通常并不过去,伙计也通常并不引客人前往。
陆明河与程筠舟竟是要去那里坐……
石满涛的心沉了一沉。
程筠舟挑了挑眉,“看石掌柜这个模样,是不大想让我们去坐那里?”
“岂敢岂敢,不过只是小的害怕照顾不周,怠慢二位大人而已。”
石满滔仍然笑容可掬,“既然二位大人想坐在那里,那就随小的来吧。”
“二位大人,请。”
石满涛引了陆明河与程筠舟往里走,“二位大人想吃些什么?”
“只要上一份灌浆馒头吧。”陆明河回答。
两个人,只要一份灌浆馒头?
这是要考验他?
“好嘞,一份灌浆馒头!”
石满滔高声应答,而后招呼了伙计去准备。
片刻后,伙计将热气腾腾的灌浆馒头端了过来。
灌浆馒头,一份六个,精致小巧,看着倒是颇让人有食欲。
只是,跟随着灌浆馒头一并端了过来的,还有另外两份春笋素馒头和春笋肉馒头,以及几碟子小菜。
一碟子卤肉,一碟子凉拌蒌蒿,一碟子老醋花生,还有一碟子香油芹菜豆腐干。
都是配着馒头来吃,颇为适合的小菜。
末了,又有两碗汤羹端到了陆明河和程筠舟的面前。
火腿菌菇汤,颜色看着透亮,气味也清新十足,单单是看了、闻了,便觉得这汤羹必定鲜美可口,好喝无比。
这也是王楼正店中,颇受食客喜欢的羹汤。
“二位大人慢用。”石满滔笑着招呼。
陆明河的眉头却是拧得极高,“石掌柜。”
“陆巡使请吩咐。”
“这王楼正店,现如今竟是讲究强买强卖了?”陆明河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怒意。
石满滔顿时一愣,“陆巡使这话从何说起?”
“我们要的是一份灌浆馒头,并不曾要其他,这王楼正店不由分说一下子给上了这般多的吃食,这不是强买强卖是什么?”
陆明河话音落地,石满滔脸上掠过一抹慌乱,“陆巡使,小的冤枉,小的只是担心这一份馒头不够二位大人吃,这才想着孝敬二位一番……”
“我们不过就是寻常食客,来这里也不过简单吃上一口,够吃不够吃的,自是我们自己决定,哪里用得着你来担心?”
程筠舟扯了嘴角,“石掌柜张口闭口说孝敬一词,倒是让我和陆巡使有些不明白了,是这王楼正店素来惯用这一手,来贿赂官员呢,还是王楼正店做了许多的亏心事,所以想着让我们二人吃人嘴短呢?”
亏心事……
石满滔咬了咬牙。
果然是冲着流言的事儿来的吗?
这个赵溪月,本事还真是不小,竟是能让左军巡使和左军巡判官为她这般出头!
石满滔心中恼怒不已,但在此时,却也只能将情绪全都强压了下去,赔上满脸的笑。
“陆巡使恕罪,程巡判恕罪,是小的唐突了,小的这就着人将这些吃食都撤了下去!”
“这般才是。”
陆明河点头,“只是这吃食全都撤下去之后,可不许再冒充了新的吃食,再端到旁人的桌子上头。”
这话一出口,附近桌上的一些食客,忍不住停了手中的筷子,抬头看上一眼。
石满滔顿时一惊,慌忙解释,“陆巡使放心。我们王楼正店本本分分做生意,素日最是讲究吃食上桌后便不能再进后厨,务必确保食客吃得干净,吃得放心。”
“既是不进后厨,那大约便是要被丢掉了。”
陆明河道,“正所谓粒粒皆辛苦,这好端端的吃食,就要被随意丢掉,实在有些糟蹋粮食。”
“而这些,也都源于石掌柜方才的自作主张,石掌柜今日,便算是造了许多的孽呢。”
“是是是,陆巡使说的是。”
石满滔应声赔罪,“都是小的过错,往后再不敢如此。”
“嗯。”陆明河抬手,示意石满滔下去。
石满滔赔笑作揖,正要离去时,却见一个衙差急吼吼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一番张望之后,直奔陆明河和程筠舟而来。
“陆巡使,程巡判。”衙差行礼,“马记食铺,方才抓获了一名偷人钱财的盗贼。”
“先带回左军巡院,好好审问一番。”陆明河回答。“看一看此人沾染了多少旧案,再来定罪论处。”
“是。”
衙差应声,又道,“只是那盗贼并非是在马记食铺子犯案被抓,而是被小的们一路追到了马记食铺附近,那盗贼慌不择路,跑进了马记食铺。”
“盗贼负隅顽抗,在食铺内一番闹腾,掀翻了不少桌椅,打碎碗盘更是无数,那马记食铺的掌柜,要问咱们左军巡院讨个说法呢。”
“问左军巡院讨个说法?”
程筠舟冷哼,“这个马掌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
“抓捕盗贼,本就是一件辛苦无比的差事,更时常有性命之忧,咱们左军巡院的弟兄们可以说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做活,临到头来,竟是要被讨要说法?”
“你且去告诉那个拎不清的,若是要讨说法,去开封府衙跟前敲鸣冤鼓,到大理寺跟前告状,看看各位大人都怎么说!”
“是!”衙差应声,快步而去。
程筠舟仍旧忿忿不平,骂骂咧咧,“这活,当真是没法做了!”
“若是往后人人都如此,那咱们干脆看着盗贼也不要抓,看到歹事也不必管,只由着他们去就是,反正管了之后,反而要惹上许多的麻烦!”
陆明河并不回应程筠舟的话,反而是看向石满滔,“石掌柜,你应该不是马掌柜这种完全没有格局之人吧。”
石满滔正在看戏,此时被突然点名,慌忙拱手回答,“自然不会。”
“如陆巡使所说,左军巡院日常辛苦,尽数都是为了汴京城的百姓,我们这些百姓素日便不能帮忙,若是再扯后腿,那便是极大的不该了。”
“不愧是王楼正店的石掌柜,果然心有格局。”
陆明河冲着石满滔竖了个大拇指,“不过石掌柜一定要说话算话,往后若是真遇到这种事情,务必要言而有信。”
“只是这话又说了回来,即便是我们左军巡院缉捕盗贼,未必就一定会出现追赶之事,即便是追赶,未必就一定出现会躲在王楼正店的事情,即便那盗贼真跑到了王楼正店……”
陆明河微微一笑,“也未必就一定会将王楼正店砸个稀巴烂。”
“石掌柜,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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