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从肩头反手，将殷九御的手指尖捏住，想着反正这里没人，不如把他活烤了吧。
可念头一动，就听见巷子口来了人。
“王妃，小主人想您了，主上亲自来寻，还是先请回吧。”
余青檀笑眯眯揣着手，端端正正站在巷口。
身后，是一乘奢华、贵重、宽大的轿子，正是白凤宸进宫用的。
殷九御又乐了，露出两排白牙，笑得甚是可恨，“原来妹妹已经与人生了孩子了？那我岂不是做了大舅？”
“呸！”
沈绰扔掉殷九御的手指尖，狠狠白了他一眼，与他肩膀重重撞了一下，擦身而过。
余青檀笑眯眯躬身，将沈绰迎过来，再目送她上轿，之后回头，皮笑肉不笑地冲殷九御点了点头，悠然转身，口中哼起乡土民谣：
“你大舅，你二舅，全是牲口……”
殷九御：……
他站在巷子的阴影里，摸了摸自己手指尖，送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还呸我？
……
沈绰进了轿子，就见白凤宸面无表情盯着她。
她跟他挤在一处，硬着头皮等他吃醋。
谁知，他并没有发飙，而是捉过她刚才碰过殷九御的手，从她腰间摘了帕子，一根一根手指头，仔仔细细地擦。
“苏何兮，孤已经命人先行送回府里了。”
“哦。”
“下次再随便摸别的男人，这手，孤就亲自帮你切了。”
白凤宸垂着眼帘，反复翻看她的手，仿佛她刚才抠了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
“哪根手指碰了，就切哪根，哪只手摸了，就切那只。反正你就算没手没脚，孤也愿意养着。”
说完，将用过的帕子，从窗子丢出去，扔掉。
沈绰：……
今天犯什么毛病？
哪根筋又不对了？
等轿子没有回府，径直进了皇宫，沈绰才明白。
是白子卿的时辰和地点选好了。
而且，时间紧迫，就在今晚。
此时初一，天上没有月亮。
地点，天启宫。
白凤宸他是心里难受，但是不得不送她走，那么大的人，总不能抱着媳妇又哭又闹，只好用骂人来解恨。
万丈莲华镜，被安置在天启宫中央。
废旧的宫殿，因为摄政王最近一段时间要在此小住，已经火速收拾干净整齐。
小皇帝白锦棠听说沈绰来了，吵着闹着要看她贵妃。
之后，被风涟澈带着一队凤杀，无情抬走，封闭了宫门。
沈绰一进门，就被七手八脚换了身极为古朴低调的窄袖男装，束了马尾，别上发扣。
“不要让孤知道，你是女人。不要轻易显露凰山火。”
白凤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哦，知道了。”
沈绰衣裳换好，靴子里就被塞了匕首，腰里藏了暗器，蹀躞带上也挂满了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的各种玩意。
余青檀递过来一袋金叶子，“白帝洲一统之前，诸国货币不一，夫人用金子最合适，但是当时乱世，切忌钱财外露。”
小薰捧上一包干粮，两眼通红，抽抽搭搭，“小姐，我听说，古时候的人，吃得糙，打仗的时候，更是路有死殍，这点糕点，你千万省着吃啊！”
沈绰：……
最后，秦柯板着张脸，也给沈绰一袋子瓶瓶罐罐，还用力将那口袋拍得叮当作响。
“都是些救命的东西，每样都注有字条。眼下时间紧迫，无暇细说，夫人去了那边后，务必找个时间，仔细查看一番。”
他虽然脾气臭，可却难得细心周到。
不过他这份好意，就全当是为了防止自家主子不满两千岁，就变成老鳏夫吧。
总算匆匆打点完毕。
天色已经全黑，宫外，华灯初上。
千面魔的笑靥，在镜中浮现，“你答应我了，等事成之后，就让我与镜辞孩儿团聚。”
沈绰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他，等这件事一了，你一定会见到他。”
镜子满意。
镜中人面消散，光影浮动，渐渐凝聚成激烈的光芒。
白凤宸两脚开立，双手执剑，屏气凝神，按照白子卿的指示，在那光芒之上，以一种极慢，又极为强大的力量，缓缓落下剑锋。
这种强悍而不动声色，就能将空间割裂的力道，世间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果然，光芒就如被一道绷紧，又被刀片割破的幔帐，露出了一道缺口。
对面，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是哪里，也不知道有什么。
沈绰站在缺口前，迎着从对面那个时空吹来的劲风，嗅到了些许硝烟的味道。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万一真的回不来了呢？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白凤宸的庇护下，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未知的世界。
就算是祖山那十个月，她的无所畏惧也是因为他就在那儿！
可现在，是真的要与他生生分割在两个时空！
要完全凭自己去完成一件事。
沈绰忽然明白了这段时间，白凤宸的焦躁和恐慌。
“宸……”
她回眸，望着他，眼圈儿一瞬间有些模糊，“照顾好小龙！”
白凤宸眸子望着她，没说话。
“还有，守好这里，别让我回不来……”
这几个字出口，已经控制不住情绪，带了哭腔。
白凤宸手中的剑，微微颤了一下，绷紧的脸，愈发没什么表情，唇动了动。
“别让孤爱上你。”
否则，我怕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的话，说得极快，极低，又极沉，只有两人间才能听见。
这是他最最担心、害怕的事。
沈绰咬着唇，用力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