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交出凰山女！放你们回白帝洲！”
对面树丛里跳出来一个斗鸡眼的怪人，手里举着件奇形怪状的武器。
沈绰只在志怪小说里见过这种情形。
什么猴子精和猪精保护个和尚，打败全天下女妖怪，就为了去找一本拯救苍生的葵花宝典。
他们那一路上碰到的妖魔鬼怪，就是这种生得极丑，满脸长毛，跳来跳去，张牙舞爪，还会说人话的。
可是她没时间跟这些妖怪对台词！
招妖！
黑色的凰山火与双手掌心汹涌而起！
树林中开始由远而近，从四面八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有无数只尖尖的爪子拨开草丛，飞快向这边聚拢！
“不理他们，冲过去！”沈绰喝令。
“嗷呜——！”
玄苍就真的用一颗大脑袋撞了过去，以无可匹敌的万钧之势，碾压了而过！
那斗鸡眼小妖下一句编好的台词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踩在大爪子下面，碾成黏糊糊的一张肉饼，粘在玄苍脚底下，一路吧嗒吧嗒，被带出去几里路，才甩掉。
身后密林中，传来方才那一伙子妖怪的惨叫，极为凄厉，如被千刀万剐，凌迟分尸一般。
澹台镜辞在沈绰的天衣百纳中瓮声瓮气，“你是个女儿家，为什么每次招妖都是这么恶心的玩意？”
招妖是门随心而动的法术，生性纯良，脾气温和的人，就会招一些花花草草什么的，用来治愈别人。
性情火爆，又崇尚武力的，则会招来些开山巨兽，上古蛮犀之类的。
那些清雅高贵的人，就喜欢招些珍禽异兽啥啥的，特别花俏。
阴狠狡诈的呢，就喜欢召唤蛇啊，乌鸦啊，净搞下毒偷袭。
可沈绰招的都是什么鬼？
澹台镜辞稍稍脑补了一下，将来这个女人要是跟他回了黄金宫，动不动就弄些恶心扒拉的虫子来……？
算了，他对女人的印象，本来已经升过了零点，现在又跌回了负值。
玄苍在这些方面，就没有澹台镜辞那么敏锐，一面跑还一面聊天，“喂！我女人她招了什么？”
沈绰伏在他背上松软的长毛里，没啃声。
澹台镜辞道：“你不会自己看？”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之后，从两侧密林包抄而过，超越到前面，形成一支看不见的先头部队，替沈绰将一切敢于拦路的妖魔鬼怪，全部清理干净。
玄苍灿烂的金色长毛下，渐渐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刚才飞奔时，好像看到了什么？
一个黑黢黢的脑袋，左右两边生了无数只眼睛，此起彼伏地眨着，嘴上还有一对大螯一开一合。
蜘蛛！
超大个蜘蛛！
无数超大个蜘蛛！
它对骑在自己背上的女人，那颗黑暗潮湿的内心，又有了新的认识。
咣！
玄苍撞断了一株老树，直接从半截树桩上跃了过去。
接着，灵巧飞掠过一处深沟，一路向东。
如此，在蜘蛛大军的护卫之下，他们也再没遇到什么麻烦，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就抵达了深渊之前。
白帝洲的结界，原本应该是莹润圆融的光，此时因为破裂震动而激烈晃动，上面出现了无数冰裂，如一道道雷霆，刺目地此起彼伏。
无需沈绰发号施令，巨型蜘蛛便如履平地一般，径直沿着深渊边缘，向下爬去。
然而，没过多久，就听得一声声凄厉惨叫，之后，崩上来几条断腿残骸，便再无声息了。
呜——！
下面深处，传来白凤宸的低吼之声。
几分温柔，几分嗔怪，还有几分相思，尽在不言中。
他在怪她怎么自己跑来了！
沈绰原本心情沉重，一路都没吭声，此时听见白凤宸的声音，便急急向深渊边缘奔去。
“宸——！”
可是……
轰！
她刚一踏足深渊边界，就被一道凌厉的光猛地弹开，如纸片一样，飘摇着远远飞了出去！
澹台镜辞飞身从天衣百纳中出来，将人接住。
嗯，柔柔弱弱，这才是女人应该有的样子。
沈绰随他双脚落地，哪里有空顾及这人都在脑补些什么，她推开他，重新回到结界之前。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玄苍道：“我来试试！”
澹台镜辞怀中空了，就抱着手臂，等着看好戏。
果然，砰！
玄苍冲撞的力气大，被结界反制得更厉害，整只横飞了，如一座小山平推出去几十丈，硕大的身子，硬生生将密林沟壑开出一块平地来。
“雾草！牛掰啊！”他爬起来，晃了晃大脑袋，抖掉脑袋上的树枝儿。
澹台镜辞等这俩人都吃了瘪，才老神在在道：“你们有所不知，这是龙渊皇帝以龙印设下的屏障，只有堕龙一族，才能平安出入结界，而不受半点损伤。”
他话音方落，就见沈绰和玄苍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所以，轮到你咯！
澹台镜辞从容走到结界面前，伸出一只手，透入光晕之中，在里面悠闲翻转，之后回眸看向两人，“如何？”
果然是可以不被结界所伤！
他笑着对沈绰道：“我这就下去，替你救夫。”
说罢迈出一步，半个身子进入了结界之中。
“慢着！”沈绰在他身后一声喝，“你几次三番图谋不轨，我怎么知道你这次不会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澹台镜辞眸光动了动，笑笑道：“我现在是你天衣百纳中的宠物，若是对他图谋不轨，出来之后，任你处置便是。”
他的眼底，藏着无人能见的深意。
等成功拿到龙印，再顺便收拾了墨重渊，到时候，区区一个天衣百纳，又岂能困得住他？
沈绰才不信他！
“等你出来？恐怕什么都晚了！带我一起下去！否则，我现在就收你入龛，让你哪儿都别想去！”
澹台镜辞懒懒将已经迈出去的那一步退了回来。
“龙渊皇帝的结界，不能随便带人通过。我担心你贸然为之，会被结界挤压得粉身碎骨。”
沈绰嘴角一抹冷笑 ，上前一步，“我死不死，不关你的事，带我下去。”
澹台镜辞略略有些不耐烦，却依然微笑，就如当初在书院，假扮方杜若时那样，还有点宠宠地。
“不要耍小性子了，再这样拖延下去，墨重渊在下面只会更加艰难。”
“你带不带？”沈绰步步紧逼
“不能带。”他淡然回答。
“嘤嘤！”沈绰喝了一声。
“哎！”玄苍立刻咕咚一声，跳到沈绰身后。
“撕了他！今日白凤宸若是有难，大家就都在这儿给他殉葬！”
沈绰说翻脸就翻脸！
“嗷呜——！”玄苍亮出满嘴大尖牙！
澹台镜辞：……
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终究是条龙，对于天敌，就算再藐视，血脉深处的畏惧还是与生俱来的。
真的到了生死关头，面对这么大一只金毛琉璃狗，他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好吧，我带你下去。但是，后果自负。”
他向沈绰伸出手。
沈绰刚要上前，被玄苍一爪子按住裙角，“我也要去！”
之后还顿了一下，“嘤……”
那么大块头，还撒娇！还嘤！！！
澹台镜辞嫌弃地嘴角抽了一下。
沈绰拍拍玄苍大胖脸，“嘤嘤乖哈，你守在这里，待会儿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上来，就不用等我命令，直接撕了！”
她最后那两个字，是咬着牙根子发狠，崩出来的。
“哎！好嘞！”
玄苍就真的犬坐下来，把大爪子收在身前，晃了晃大尾巴，瞪着澹台镜辞，舌头“吸溜”，在嘴边舔了一圈！
澹台镜辞：……
咦！鸡皮疙瘩又是一身。
呜——
这时，深渊底下，又传来白凤宸一声长吟。
他在呼唤沈绰，又命令她不准下去。
他既想念她，又替她担心。
沈绰不管。
她扳住澹台镜辞的手臂，立在崖边，小心翼翼将脚尖探入结界。
果然，与在九归山时一样。
只要有堕龙带着，她就可以通过结界！
脚下，虚浮的荧光之下，是无尽黑暗。
宸，我来了！
沈绰深深一息，凝神专注，也不等澹台镜辞再磨磨蹭蹭准备些什么，揪住他，纵身一跃……！
——————
老白扮了好几天画外音，明天上线哈，今日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