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对这个便宜弟弟，最大的好感，是在没见面的时候。
遥想当初为了他的腿，被抽的那些血，演的那些戏，流过的那些泪。
她就觉得亏。
他在那儿坐着，愣了一会，竟然真的吧嗒吧嗒哭了起来。
沈凉就默默的看着他哭。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少年是怎么哭的，反正她家这个哭的不仅没有美感，还鼻涕和眼泪齐飞。
一憋气，鼻涕泡泡都出来了。
眼眶红红的。
看起来真的是又讨嫌，又可怜。
哭起来也是没完没了，还不说话，属于不打雷光下雨。
沈凉咂咂嘴，伸出两根手指头，挠挠头：“能不能别娘兮兮的，怪不得混了这么久，连个备胎都没混上。”
沈惹呆了呆，没反驳，而是滚着轮椅，来到她的床边，抬起跟她有些相似的眸子，只是他的略微狭长些，不是那种圆滚滚的。
“你打我吧。”
他低头真挚的道歉。
这几天他也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知道那一拨多出来的人，是余兰派出去的。
知道沈凉进了抢救室。
关键是。
盛放还把沈凉的照片，拍给他看了。
惨白的女人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犹如被剥皮了似的，全是鲜血。
盛放那句话还在他的耳边循环：不要把沈家的落败放在你姐姐身上，毕竟不是她败，就是你败，没有什么不同的。
沈凉望着如鹌鹑一般的沈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在思考打了他，自己会不会亏。
沈惹良久没有听到沈凉说话，还以为她是心软的舍不得打自己，眼眶又红了，一声姐还没喊出声来。
利索的一巴掌，带着破风之势。
一巴掌，就把他的嘴角扇出血来，轮椅都被力气给扯动了。
沈惹被扇的脑子都懵了，脸上全是呆愣和茫然。
接着一巴掌从另外一边脸上又来了，他那瞬间只觉得地面都在转动了，好像还看到自己爹妈站在空中朝着他挥手。
“好了，打完了，回去吧。”沈凉抱着手，疼的呲牙咧嘴。
她可是收了力气的。
结果没想到还是这么疼！
沈惹嘴角两边都冒着血，脸颊肿的跟发面一样的馒头，小眼睛里满是震惊又是迷茫。
他来之前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的。
也许沈凉会哭会闹，会说很多绝情的话，但是那都是正常的，他这次的确做错了，他这几天愧疚就要把他给埋没了。
可是，为什么上来说打就打了，中国人的传统客套美德去哪里了——
“怎么，还想继续？”
沈凉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对方要是继续想挨揍，她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样的弟弟，送上门来让人打，那是越打越舒畅。
沈惹下意识的摇摇头，并且手很快的就把轮椅朝后退了退。
什么，伤感。
什么，缅怀曾经。
在这两巴掌下，啥都没有了！
他那抗拒的小模样，让沈凉啧啧嘴：“你不是来道歉的吗？站这么远干什么？”
“我怕被你打死！”沈惹直接咆哮吼着。
“……不会的，我收了力气的。”
沈惹一脸，我信你个鬼，吸了吸鼻涕，顿了顿加了句：“我，我我就不该想着跟你重归于好。”
沈凉摸着自己的手，“嗯……那我下次不收力气了，我们沈家有我一个独苗就行。”
聊天崩盘！
沈惹顶着发面脸，就想走。
沈凉在后面招呼着：“跟你家余兰带句话，这次我就当给她最后一次闹腾的机会，要是还有下次，我会让她真话变假话，假话变真话。”
沈惹的动作顿住。
“嗯，还有给你一句话，你受折磨的日子多了去了，且受着去吧。”
沈惹对余兰，那受虐早着呢。
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瞅瞅那智商，看着就心累。
不死就行吧。
反正腿都给看好了，不是个残废，以后跟余兰独处，就应该有点自信了吧……
沈惹像是想要说什么。
但是没说。
他不是一个傻子，只是少年时的美好入了心坎，就跟扎进了灵魂，生了根似的，拔都拔不掉。
……
这边的盛放。
如约到了江家。
此时的江家，有了前些日子的热闹，就更显得很寂静，空旷。
江爷爷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手里端着一杯暖茶，望着健硕挺拔的男人迎着阳光，朝着他走过来。
“坐。”
盛放轻轻颔首，安静的坐在一侧，背部挺得很直，脸上还是轻松懒散的表情。
“小沈啊。”
“是。”
“你这次来闹腾成这样，开心了吗？”江爷爷迎着风说完，猛地咳嗽了一阵子，似乎显得很苍老。
盛放轻轻勾勒唇角，却不见笑意。
“您说的什么，我听不太懂，不是专门来谈他们两个离婚的事宜？”盛放翘着二郎腿。
“是，这个婚，是要离了，再不离，你都能把江家拆散架了，江家的分支这两天也蹦跶的有些欢，估计也是你的杰作吧。”
盛放摇摇头：“不值当，那群人本身就是想要蹦跶，只是在寻找机会而已。”
“这也是你的家！”
江爷爷是气急了，猛地一摔茶杯。
盛放这才笑起来：“老爷子，您记错了吧，我姓沈，当然你要是想让这里改成沈家，我也不介意。”
老爷子气的手都发抖了，怒指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做什么吗？！你别忘记了，哪怕你再厌恶，你身上流着的都是江家的血！”他声嘶力竭，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吼。
“这件事情，你得不到一分钱的便宜，我们是两败俱伤，这就是你的目的？”
“胡闹！”
“元柏以后将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怎么敢动他！”
盛放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糖果，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剥开糖纸，水果味的糖，在口中瞬间炸开酸甜味道，好像连呼吸瞬间都变得甜了起来。
“……我如果没有资本站在这里，你现在会对我怎么样？”
盛放噙着笑望着生气的就要跳起来的江爷爷，对方的的脸上似乎有着少许失望，对他的失望。
他不期待江爷爷的回答，自顾自的道。
“你会直接抹杀掉我，就如同从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