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短暂的眩晕过后，赵衍从迷蒙中醒来，抬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她撑着冰凉的地面坐起身。
四周静得诡异。
赵衍扶着身旁的长剑站起来，剑鞘磕在地面发出轻响，却连一丝回音都没激起。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白茫茫的雾，浓得化不开，连脚下的路都看不真切，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镜雾”了。
她握紧剑柄，拖着剑往前走。剑身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雾色丝毫未减，别说人影，连半片落叶、一块碎石都没瞧见。
她停下脚步，眉峰微蹙。
这地方太过反常，不似天然形成的迷雾。
原本她们还以为会传送进同一片区域，如此看来，倒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某个空间。
赵衍又沿着前方走了百米远，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她这才从储物戒中摸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支灵笔和几张空白的黄符纸。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指尖捏住纸角悬在半空，往灵笔中灌入一道灵力，手腕轻转，一道繁复的符文便落在纸上。
符纸边缘泛起极淡的金光，代表符文已成，她静坐此地，一口气画了五十几张。
做完这些，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动用天目，却发现自己面前的雾气中竟然出现一道模糊的青色身影。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握剑直立，青色劲装勾勒出她清瘦的腰身，及腰长发上绑着一根青色丝带。
随着少女展臂，手腕灵活挽出一道复杂的剑花，那张白净蒙着青绫的脸也映入眼帘。
赵衍认识她。
这是几年前的她。
赵衍面色寡淡地挪开目光，漆黑瞳孔悄无声息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视线穿透层层浓雾，那些看似无序流动的雾气在她眼中骤然显露出诡异的轨迹，如同无数条纠缠的丝线，最终汇聚向少女胸口处的雾团。
那雾团看似与周围无异，内里却萦绕着一股凝滞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能量，正是阵眼所在。
赵衍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掠向那处。
在触及阵眼的刹那，她猛地抬剑刺入，浓厚灵力直直贯穿此处。
相触一瞬间，雾团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浓雾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迅速退散，少女的身影破碎。
一面无边的镜面出现在眼前，镜的对面，是无数个不同的身影。
他们相距很近，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只漫无目的地在四处游走，看起来在寻找什么。
耳边似乎有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
她猛然回头，看见一只手掌大小的蓝紫色飞蛾正朝她疾速飞来。
赵衍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旋身，右手已握住腰间长剑。
银色的剑光在暮色里划出半道冷弧，快得只留一道残影。
“嗤”的一声，剑锋精准地从飞蛾胸腹间穿过，它的翅膀猛地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随即顺着剑身滑落，在地上化成一小团灰。
赵衍上前一步，用剑薅了薅那灰烬，里面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透明晶石，上面印着的正是方才十六岁少女舞剑的模样。
这东西有什么用？
她反复看了看那东西，没见什么异样，她又开始观察起镜面对面的人，这时，她发现之前进入秘境前见过的那名御兽宗弟子正对着一处使出灵力。
红光炸开，他人也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赵衍身后传来了细碎衣袂声，她回头，看见了那名青年。
红色劲装衬得他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他手中也握着一枚晶石。
见到赵衍，眼中闪过诧异。
“这位道友，你也是刚传送过来？”
赵衍点头，藏起手中的东西，示意他看向身后的镜面。
“此处有些诡异。”她道。
周瑆顺着镜面看去，看见了各派宗门弟子在其中漫无目的地穿梭。
赵衍继续道：“你有没有发觉这里的人有些不对？”
周瑆顿了顿，偏头看她，沉声：“这里面没有符天阁的人。”
紫色宗服的弟子们仿佛在这里面消失不见了。
女人杵着胳膊，指尖不经意划过眼眸，金光一闪而过，镜面上突现几百个圆形凹槽。
凹槽？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朝周瑆道：“将你刚刚得到的东西放上去。”
青年犹豫了一会，迟疑地将晶石送入镜面。
几百个凹槽里，一个凹槽恢复平整，与此同时，周瑆的身影也凭空消失。
阵法的微弱光芒表明方才那弟子是被传送走了。
看来猜的没错，只要将得到的关于自己的晶石嵌入镜面，让镜面恢复平整，便可以离开此处。
只是……
赵衍在人群中搜索着万剑宗的人，却没有看见云渺的身影。
难道符天阁和云渺都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她冷哼一声，将晶石放入镜面。
脚下突然一空，失重感猛地袭来，她只觉天旋地转，再稳住身形时，耳边已响起沙沙作响的摩擦声。
“赵——师——姐——”
一声缓慢的叫喊声在耳边不远处响起。
赵衍从黑暗中看见了目前的境遇。
她的身体正在空中缓慢下坠，下面是茫茫沙石形成的巨大漩涡，正在一点点旋转。
赵衍只觉身上仿佛被加注了重力，整个人行动缓慢。
落地之前，她将剑重重插入沙石地表，稳住了向漩涡中心滑坡的动作。
“师——姐——小——心——”
小心什么？
赵衍疑惑刚起，一群浅褐色的蜥蜴状生物突然从沙海中心密密麻麻爬出……
好恶心……
她心头一阵恶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储物戒中摸出一张疾速符贴上。
然后握着剑，借力迅速朝上飞去，落在了沙石平地上。
上面还有着二三十个人，大多数都是身着紫色宗服的符天阁弟子，除却方才比她早一步进入的御兽宗弟子外，她还看见一名无极宗弟子正和一名白衣女子在一起。
赫然是云渺。
这些人姿势狼狈，大多数都是半跪着，手中拿着武器借力不让中心的吸力将他们吸进去。
沉迤瞪大眼睛，瞧着赵衍身如轻燕般飞了上来，还姿态自然地向她走来。
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这对吗？
这逆时沙海的时间缓慢怎么对她不起作用？
不只是她，这片沙石上的人都心生震惊。
赵衍走至沉迤身边，半蹲下来，往她身上贴了一张疾速符，符文即刻生效。
沉迤顿时感觉自己身上的那股重力已经消失无影，她终于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死死扒着沙石的手，瘫在时海上。
才躺了两秒，她反应过来什么，眨着眼朝赵衍索取答案。
“赵师姐，这是八品疾速符？？”
赵衍笑笑，没回话。
沉迤懂了，眼中浮现一抹奸笑，她捂住嘴，起身靠近赵衍耳畔。
“师姐，你还有多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