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让这孩子也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苏清芷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被人护着，是沈知昱牵她过泥水坑那会儿。
现在，她也想给臻臻，点一盏灯。
可现在，心又慌了。
都快一下午了，臻臻还没回来。
她坐立难安，越想越怕，是不是自己太急了？
是不是……
他们根本没资格，去当他的家人？
沈知昱一直没说话，直到察觉她手心发凉，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别急。政委跟他谈，肯定得给他消化的时间。孩子小，哪能马上接受这么大的事？”
她嘴唇动了动，小声说。
“我怕他觉得……我们太突兀了。”
“你昨天没看见吗？他看你的眼神，跟看亲妈都没差。”
沈知昱笑了下。
“他喜欢你，只是需要点时间，明白这不是做梦。”
苏清芷慢慢点头，眼睛却还盯着门口。
门依旧没开。
她叹口气，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突然！
“锅锅～锅锅～”
苏清芷猛地转头。
她看见小丫头摇摇晃晃地从地毯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直奔门口去。
臻臻一听见，立马松开何在舟的手，几步冲过去，一把牵住粥粥的小手。
“锅锅～玩玩～”
粥粥小手一指，地上堆着几块木头搭的小玩意。
苏清芷看着臻臻蹲下来，轻轻把一块红色的积木塞进粥粥手里。
她喉咙突然一紧，鼻子猛地一酸。
她望向何在舟。
“政委……”
“臻臻，你亲自跟苏阿姨和沈叔叔说好不好？”
何在舟笑着看他。
臻臻低着头，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不敢抬头看人，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臻臻，别怕啊。”
苏清芷轻轻地蹲了下来。
“你心里怎么想的，都可以说出来，没关系的。你愿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做我们的家人，好不好？”
她其实心里也没底。
这孩子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疼。
苏清芷知道，他不是冷漠，也不是不需要爱。
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被爱。
只是他太害怕了，怕自己不够好，怕自己不配被留下。
“我会……给沈叔叔和苏阿姨添麻烦的。”
他的声音极小。
苏清芷一愣，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连表达一点点希望，都要先道歉。
“傻孩子，你怎么会是麻烦呢？”
“你明明是礼物啊。是上天送给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我和沈叔叔，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是我们心里的小太阳，不是负担，一点都不是。”
“而且……以后啊，家里还有粥粥妹妹要照顾呢，还有阿姨肚子里的小宝宝，他们也都需要哥哥。那时候，是你帮我们，不是我们帮你。你懂吗？你是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员。”
臻臻终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我……我真的可以吗？”
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可以！”
苏清芷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特别棒，臻臻。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勇敢得多。你知道吗？粥粥每天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臻臻哥哥’，晚上睡觉也要抱着你送她的那只小熊，嘴里念叨着你的名字。她已经把你当成最亲的哥哥了。”
她的目光坚定而温柔。
“阿姨信你，真的信你。你一定会是个最棒的哥哥，最温暖的家人。”
臻臻怔怔地望着她的眼睛。
他好像，又回到了昨晚那个梦里。
他不敢哭，一滴泪都不敢掉。
苏清芷懂。
他怕的从来不是孤单，而是好不容易靠近的温暖，下一秒又被人冷酷地收走。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然后轻轻地将他搂进了怀里。
臻臻整个人猛地僵住。
然后“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骤然爆发。
他放声大哭，哭得浑身颤抖。
苏清芷的眼眶也红了，视线渐渐模糊。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这孩子，从来不是不想要一个家。
五岁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
可他却早早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克制，学会了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苏清芷轻轻贴着他那小小的耳畔。
“不怕了，臻臻，以后都有我在。你不是谁的负担，你是我们的光，是照亮这个家的星星。”
何在舟站在不远处，眼底泛起一丝释然的笑意。
他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
他看得清楚，苏清芷和沈知昱，是真的会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骨肉来疼、来爱。
这孩子，终于熬到头了。
臻臻哭得小脸通红，脑袋低低地垂着，不敢抬头看苏清芷一眼。
苏清芷见状，没有急于催促，也没有勉强。
她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好啦，不哭了，嗯？听话。你去陪妹妹玩一会儿，妈妈去厨房给你和妹妹做好吃的，香香甜甜的，好不好？”
“妈妈”两个字一出口，臻臻的眼睛猛地亮了。
她只是微微一笑。
“不急。你想叫什么都可以，叫‘姨姨’也行，叫‘姐姐’也没关系。慢慢来，咱们有的是时间，好不好？”
臻臻又试了一次，嘴巴微微张开，可声音却卡在深处。
他不是不想叫，而是太想叫了。
太久太久没有说过这个词了。
苏清芷没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牵起粥粥的小手。
“粥粥，带哥哥去玩积木好不好？”
粥粥乖巧地点点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拉住臻臻冰凉的手指。
臻臻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挣开。
苏清芷看着他们走远，才轻轻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何在舟身上。
“厂长，领养手续的事，后面还得麻烦您多费心。我知道流程复杂，但我想尽快把臻臻的户口和监护权落下来，让他真正安心。”
何在舟一转身，差点撞上身后的墙壁。
他依旧背对着她，肩背微微绷紧，抬起右手挥了挥。
“行，我知道了，回去就办。”
他迈步走向门口，就在手握住门把、即将拉开的那一刹那，他忽然停住了。
“知昱，弟妹。”
“你们既然决定领这个孩子，那就不是玩过家家。这不是过几天觉得麻烦，就可以随便退回去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
“我们不要求你们把他当亲生的，但，他不能受半点委屈。”
他的目光牢牢锁住沈知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