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喝下毒药后昏迷过去。
醒来时已被关进隔离房,只听说姜馨月顺利产子,母女平安。
她不敢去探望,也不敢打听。
若不是三天后全网推送“指挥官与配偶喜得千金”的公告,刷爆每一块公共屏幕。
她甚至不知道那孩子真的降生了。
“她特别可爱,”姜馨月语气平静,“眼睛像我,鼻子像他。睡觉的时候会抿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奶喝。”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块柔软的婴儿毯。
“你抱抱她吧。”
这态度,太反常了。
乔清妍浑身一僵,脊背窜起一阵寒意。
她怔在原地,手心渗出冷汗,竟不敢接那条毯子。
当年听说姜馨月和指挥官匹配成功。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全村兽人都在恭喜。
她盯着姜馨月被红绸缠绕的手腕,嫉妒缠绕住喉咙,勒得她喘不过气。
如果她生不了孩子呢?
或者……
某一天,姜馨月跪在她面前,求她帮忙生一个孩子?
毕竟,她们是姐妹,不是吗?
血脉相连,总该比外人可靠吧?
乔清妍忍不住拿自己跟姜馨月比。
姜馨月依旧是那个姜馨月,皮肤白皙,腰肢纤细。
而她呢?
除了长得更壮实,肌肉更结实。
这些年一点没变。
还是那副被雄性嫌弃的“男人婆”模样。
雌性嘛,腰软一点,身段柔一些,才讨雄性喜欢。
可她站直了比多数雄性还高。
那些曾看过她一眼就转身走开的雄性,嘴里还嘀咕着“太凶”“不像个雌性”。
想到这些,乔清妍连头都抬不起来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
她盯着姜馨月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恨意。
可她什么都没看见。
万一,她真是认真的呢?
万一,她真的原谅了自己……
那是不是,她就不用被处决?
不用被押去药监司验毒?
不用死?
姜馨月点点头。
“嗯,我不怪你。”
她真没觉得有啥特别。
恨意早就在孩子出生那一刻消散了。
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
“清妍,以后有啥打算?”
她重新坐回床边,目光落在乔清妍身上。
“要不要留在这儿,帮我一把?”
这话来得太突然。
乔清妍一下子愣住了,瞳孔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搓着手臂,脸上写满疑惑与不可置信。
“我能帮你什么?”
她只是个最低等的兽人,登记在册的“乙等残次品”。
除了能生孩子,啥也不会。
可就连生孩子。
那些雄性都嫌她血脉不纯、性情暴烈,宁可挨罚也不愿签生育协议。
她还能干啥?
难道靠她那双采药的手,去给指挥官家做饭?
还是让她去守门,吓跑访客?
姜馨月一眼就看穿她又在胡思乱想。
但她没多解释,也没急着说服。
她不是来当救世主的。
这世上,没人能扶起一个自己不肯站起来的人。
自己不站稳,靠谁都没用。
可就在这念头一闪的瞬间,她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咔”地碎了。
她整个人忽然一轻。
眼前的世界忽明忽暗。
光影交错之间,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朦胧的晨曦里。
她好像……换了个活法。
不是从前那个忍气吞声的自己了。
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存在。
手按在心口,心跳猛地一跳。
那心跳不再是恐惧的颤抖,也不是压抑的沉闷。
而是鲜活的。
奇怪。
明明是想对清妍说的,怎么自己先难受得不行?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被需要,竟会让人如此脆弱又如此温暖。
姜馨月脸色不对,乔清妍更自卑了。
她一直低着头,眼角余光扫到姜馨月微微苍白的脸色。
她缩着肩,声音发颤。
“馨月……我真的啥都不会,长得还丑……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可以干最脏最累的活,啥都行。”
底层的雌性哪敢讲体面?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
体面是奢侈,是上层雌性的特权。
而她们,生来就被定义为“无用”,只能在泥泞中挣扎求生。
雄性搬东西、扛重物,她们也得跟着干。
没有谁能豁免。
哪怕是身体瘦弱、力气不足的雌性,也必须咬牙上阵。
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不拼命,就会被抛弃。
脸面?
早被生活碾碎了。
姜馨月笑了:“谁说你丑?我早说过了,你好看。”
“身子挺拔,皮肤也亮,别总听别人乱说。”
她看着乔清妍,目光真诚,没有一丝敷衍。
“不是每个雌性都得白白嫩嫩、瘦成竹竿才叫美。”
“我就觉得,你这样,刚刚好。”
乔清妍脚趾头蜷得生疼。
明明是健康匀称的身材,却总像怕人看见似的。
哪怕现在被夸奖,她依然无法放松。
姜馨月走过去,伸手托住她肩膀,轻轻一掰:“别缩了,就这样挺着。”
“你的锁骨,漂亮得让人想画下来。”
乔清妍低着头,没看锁骨,只盯着自己平坦得像板子的胸口。
那是她长久以来的自卑源头。
在雌性被物化的世界里,胸脯的大小直接关系到生育价值。
她不敢抬头,怕看到姜馨月眼中的怜悯。
锁骨……有啥用?
在她的认知里,锁骨再美,也无法换来一顿饱饭。
雄性要的是能生崽的胸,是能养崽的身子。
这些,她一样没有。
她……还算个雌性吗?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怀疑自己是否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失败的。
阿尔扎在旁撇嘴,心里嘀咕,雌主真是疯了。
他偷偷翻了个白眼,眼神里满是不屑。
我们狐狸一族,从来没出过这么丑的。
在他的族群观念里,美是血统的象征,是力量与地位的外化。
像乔清妍这样的雌性,别说入眼,连当仆人都嫌碍事。
“雌主,您想干啥,我们都能替您做。”
他低头恭敬道。
表面恭敬,语气却透着敷衍。
姜馨月瞥了他一眼,神色缓了缓。
“阿尔扎,去怀兴房里,把那瓶香水拿过来。”
她握紧了手里的瓶身,那是她的高级香水。
它的味道能吸引人,也能改变命运。
以前总想着借欧阳家的名头一步登天。
现在想想,真是傻透了。
靠别人,终究要看脸色,要看运气。
而靠自己,哪怕慢一点,路也会越走越宽。
路得一步步走,稳当。
她不能再急功近利,不能再幻想一朝飞升。
反正背后有尚阙撑着,谁敢惹她?
虽然他们之间并无感情。
但他的权势,是她眼下最坚实的靠山。
姜馨月从来没看过尚阙上战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