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八点，夏橙牵着秦鸢黛小朋友的手在幼儿园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母女两个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当秦榛的停在幼儿园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周围不断地有小朋友和他们的父母来回走过，而夏橙和黛黛就那样坐在长椅上互相和对方说话，黛黛一脸依恋地望着妈妈，小嘴巴不停地说这些什么，夏橙温柔地回望着女儿，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回答几句话。
秦榛看得有些怔愣，而后，他抿了抿唇，解开了安全带。
还未来得及下车，驾驶座车窗就被敲响。
夏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单手撑在车顶，俯身看向车内，白色的丝质衬衫领口微敞，耳垂上的流苏耳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秦总很准时嘛。”她敲了敲车窗，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狡黠。
她帮秦榛打开门，坐了个请的手势。
秦榛看她一眼，没说话，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夏橙顺势关上车门，朝在不远处等着的黛黛招手：“黛黛。”
“妈妈！爸爸！”
黛黛朝两人冲过来，小炮弹似的撞入夏橙怀里，夏橙顺手捞过女儿抱起来，笑眯眯地应了声：“走吧，现在我们可以进幼儿园了。黛黛要给爸爸介绍一下你在幼儿园的好朋友哦。”
“好耶！”
小孩儿欢呼一声。
虽然被妈妈抱着，黛黛还是伸出小手想要拉秦榛的手：“爸爸！”
“嗯。”
秦榛侧头看着女儿，眸中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
他握住黛黛朝他伸来的小手，小孩儿的手很温暖，秦榛没有意识到，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夏橙将父女俩的互动尽收眼底，她想黛黛果然是需要爸爸的。
不止是黛黛，她也需要秦榛。
……
夏橙抱着黛黛，秦榛握着女儿的小手，三人就这样以一种奇妙的联结方式走进了幼儿园。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老师早上好！”黛黛突然在夏橙怀里扭动起来，朝着不远处挥手。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老师笑着迎上来。
秦榛有印象，这是上回他来幼儿园接黛黛时，见到的那位老师。
老师显然也记得秦榛，笑着打招呼：“黛黛今天真幸福呀，爸爸妈妈一起来了呢。”
“嘿嘿！”黛黛笑得开心不已，抓着秦榛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大方地向秦榛介绍：“爸爸，这是李老师！是我们樱花班的班主任哦！”
秦榛朝李老师颔首：“您好，黛黛平时麻烦您费心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夏橙敏锐地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夏橙不动声色，只是侧头看了秦榛一眼，然后笑眯眯地同李老师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两句。
李老师需要和家长简单讲一讲今天家庭日活动的流程，夏橙将黛黛放下来，让秦榛带着黛黛四处看看，自己留着听李老师介绍。
秦榛牵着黛黛的手，任由小孩儿拉着自己四处介绍着幼儿园。
“爸爸！爸爸！”黛黛突然眼前一亮，一手拉着秦榛，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群小朋友，：“那是我的好朋友！”
秦榛看过去，是几个小孩儿正聚在一块儿玩滑梯。
小孩儿看见黛黛身边跟着个没见过的大人，纷纷好奇地围过来。
黛黛松开秦榛的手迎上去，几个小伙伴很快聚在一起。
一个小男孩仰着头看秦榛：“秦鸢黛！这是你爸爸吗？”
黛黛骄傲地点点头，像一只开屏的小孔雀，向她的小朋友们介绍着：“是呀！这是我爸爸！他平常工作很忙的，所以你们很少看见他！我才不是没有爸爸呢！”
秦榛听到这话，微敛的眼睑轻轻地颤了颤。
小孩儿察觉不到大人的心情，几个小朋友仍旧叽叽喳喳地说话，讨论了黛黛的爸爸几句，话题很快就向买了什么新玩具、幼儿园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转去。
唯有秦榛还在为黛黛的那句“我才不是没有爸爸”而心情复杂。
夏橙很快和李老师结束了交谈，跟了上来。
看到秦榛的脸色，便猜测他可能是听到小孩子们的聊天，有些受到影响。
没有先和秦榛说什么，夏橙从自己带着的包中掏出一盒巧克力，自然地走进孩子们说话的圈子里，蹲下身来与小孩儿们平视，笑道：“小朋友们，黛黛的爸爸给大家带了小点心哦。”
她将巧克力的包装撕开，露出里面被金色锡箔纸包裹着的几颗圆滚滚的巧克力。
阳光下，金色的锡箔纸像是会发光似的，散发着小朋友拒绝不了的光芒。
黛黛的几个小伙伴欢呼一声，一人拿走一颗巧克力，喜滋滋地吃了起来，同时还不忘跟秦榛道谢。
“谢谢叔叔！”
“好好吃呀，谢谢！”
……
秦榛朝孩子们笑了笑，视线却转向夏橙，她正仰头对他眨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欠我个人情。”
*
李老师介绍今天的活动日程是先举办家长会。
家长会在幼儿园的多功能厅举行。夏橙之前没来过，还是黛黛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带着两人去的多功能厅。
小孩儿今天异常兴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和她的小伙伴们见过面。
黛黛一手牵着一人，高高兴兴地引着两人去了多功能厅，小嘴巴还叽叽喳喳个不停地介绍：“妈妈、爸爸！我之前在这里唱过歌哦，李老师让我们小朋友一起合唱，我站在那个位置……”
夏橙早就习惯了黛黛小话痨的性格，对于黛黛的话往往都是比较敷衍地回应，但秦榛不一样。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新奇，他第一次与黛黛接触这么长的时间，对黛黛说的每一句话，他虽然很少回应，但夏橙能看出来，他都听进了心里。
也许，不止是她和黛黛需要秦榛，秦榛也需要黛黛？
夏橙胡思乱想着，很自然地选择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但正在兴头上的秦鸢黛小朋友根本就不想休息。
见妈妈坐下了，黛黛也不牵着妈妈了，拉着秦榛就在多功能厅到处溜达，忙着给秦榛多功能厅的每一处地方，夏橙怀疑，甚至连地上的瓷砖哪里有缝隙，黛黛都会给秦榛一一指出来。
有时候也觉得小孩儿话未免也太多了些，不知道是随了谁。
夏橙视线却追随着到处移动的父女俩，一时间有些失笑。
没一会儿，各个班级的老师和幼儿园园长陆续进来了，家长会很快开始。
小朋友们都由各位班主任老师领着坐在对应班级安排的座位上，秦榛将黛黛送到李老师身边，返回夏橙身旁，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家长会很快开始，多功能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园长在台上讲话。
说这些场面话，而后就是一些育儿注意事项之类的。
夏橙听的有点无聊。
她稍稍倾向秦榛，压低声音，语调轻松，闲聊一样道：“是不是比平常那些工作会议无聊多了？”
秦榛目视前方，嘴角却几不可见地扬了一下，仍旧寡言少语，高冷地应了声：“嗯。”
夏橙轻笑，拿起座位旁边给家长准备的矿泉水想喝，刚想拧开，却又停下。
将水递给秦榛，睨他道：“帮我开一下。”
秦榛没动，无言地回望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夏橙唇角勾了勾，软下声音：“帮帮我嘛。”
声音很小，近乎气音，也就两人能听到。
话尾拖了拖，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秦榛指尖微不可见地轻颤了颤，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接过了夏橙递过来的水。
轻轻一拧，瓶口松了劲儿，他递还给夏橙。
夏橙眉眼弯弯地接过来，喝了一小口，感觉甜滋滋的。
“谢谢。”她轻声道。
是的，她就是故意的。
秦榛当然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两人心照不宣，夏橙看向台上的园长，脸上的笑容没褪。她似乎在今天，又确认了一件事情。
秦榛瞟了她一眼，她唇畔那抹了然于胸、带着一丝狡黠的笑，让他多少有点不爽，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
他抿了抿唇，下颌线微微收紧，将视线转回前方，开始听园长讲话。
台上的讲话已经持续了好几分钟，园长讲话的重点开始围绕家庭在幼儿成长中发挥的作用。
“……尤其是父亲的角色，不可或缺。父亲的陪伴能赋予孩子勇气、规则感和探索世界的安全感……”
园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在室内回荡。
夏橙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秦榛能感受到她身体姿态松弛了下来，手肘看似无意地搭在了两人座椅之间的扶手上，离秦榛搭着的手仅毫米之遥。
秦榛似乎注意到了，但他没有动。
甚至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秦榛的目光仍直视前方，似乎全神贯注。
然而，当园长说到“很多父亲忙于工作，缺席了孩子的成长，这种缺失往往是日后难以弥补的”时，夏橙敏锐地察觉到，他搁在座椅扶手的手，指节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忽然，她微微向他那边倾斜了一点，正好让两人的距离维持在稍微动一下就要贴上，但又隔了层气，若有似无的。
夏橙用气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促狭道：“秦总，说你呢。”
秦榛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茶香味。
那味道，夏橙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记在脑子里、身体里。
这样的距离之下，夏橙又久违地闻到那股茶香。
她有些怀念。
她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了点，似不经意地刮蹭到了秦榛的手背。
秦榛身形未动，连脖子都没有转一下，却突然出手，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恰好按在了她腕间跳动的脉搏上。
夏橙没想到秦榛居然会主动，她略有些惊讶，很快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期待着秦榛的下一步动作。
他没有用力，只是握着，阻止了她进一步的靠近和调侃。
他的指尖在她手腕的皮肤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股茶香味似乎又浓烈了几分。
夏橙近乎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而后朝着秦榛的耳畔吐出。
温热的风掠过他的耳边，在没人注意到的隐秘角落，秦榛的耳根悄悄的红了。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但握着夏橙那只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夏橙禁不住想笑，又忍住了。
台上园长还在侃侃而谈，夏橙盯着秦榛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松开手，仿佛只是制止了一个小动作，将自己的手收回到膝上。
好嘛，怕她继续骚扰，不敢放在扶手上了。
夏橙终于也转回头看向讲台，唇边的笑容丝毫不减，眼底掠过一丝更深的光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她安静下来，不再动作。
秦榛的余光能瞥见她仍然微笑的侧脸，他的心跳突然变得有些失控。园长后面讲了什么，他其实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方才那短暂触碰的几秒钟里。
夏橙的气息似乎将他全身都包裹住了。
他的思绪飘远，似乎又回到那天在酒店的早上，夏橙久违地被他抱在怀里，睡着了也仍皱着眉头。
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还是被夏橙捕获了。
一如五年前，她站在自己面前，跟他说“不要相亲了，跟我谈恋爱吧”的那时候。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却又暗流涌动的默契。
家长会还在继续，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变了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