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指腹拂过伤疤,药膏微凉,指腹温热,绵软带着痒意,裴池澈捏了捏拳。
听得她轻软的嗓音自背后传来:“背上这么一刀,是有人突袭么?”
“彼时混战,四面皆敌,胳膊不小心被人砍了一刀。胳膊吃痛,稍一停滞,背后就被人也砍了一刀。”
“啊?!”花瑜璇抹药的动作一顿,“对方大抵觉得斩杀你的机会到了,所以当时你的周围肯定很多敌人?”
“确实是这么回事。”
彼时的情况,他胳膊受伤后,确实涌来更多的敌寇。
花瑜璇闻言,轻轻吸了吸鼻子。
听出哭腔,裴池澈侧头问她:“你哭了?”
“没有。”花瑜璇控制不住地又吸了吸鼻子,“应是方才在江边吹了夜风所致。”
裴池澈自是不信,转头看她。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虽说没有泪珠子掉下来,但漂亮的眼眸已然泛起泪光。
“担心我?”
“你都回来了,我还担心什么?”花瑜璇眨了眨眼,逼退泪光,“我就是觉得很疼,我手上烫伤都很痛,更遑论你身上那么大的两条刀伤。”
裴池澈的心情倏然很好,罕见点了点她的鼻尖:“我没事了。”
花瑜璇显然被他的举动惊到。
眼眸直直盯着他,本就水光潋滟的眸子再度盈盈似秋水般,仿若受惊吓的小鹿。
连忙垂了眼眸,绕他后背去,展开纱布往他伤口上贴。
“这样的伤口,当时若能缝合会好得快。你这情况,很明显是伤口还没好透,又上战场崩开所致。”
“不管是胳膊,还是后背的伤,应该数次崩开过,是也不是?”
裴池澈只好坦诚:“好像是。”
“就像今晚,你当真不想胳膊快点好了?”
“打水不妨事。”
“不光是打水,你这等情况,伤口如何能碰水,更遑论用力搓洗?”
“那这么办?如今天气开始热了,不洗不成的。”
“明晚开始轻点洗。”
裴池澈趁机道:“我自幼沐浴皆是用力搓洗的,改不了。”
“还有改不了的说法?”
花瑜璇将纱布绕去他的胸膛,往后背的伤口上缠。
裴池澈就看到她的小手伸过来,另只手接过纱布,如此重复动作。
想着她这般绵软的小手,若是……
鬼使神差地说:“就是改不了,要不你帮我洗?”
花瑜璇一惊:“裴池澈,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忽然不想帮他绑纱布了,气恼地停下动作。
“那不然如何办?”
“你让你的兄弟帮忙。”
“不成,我堂堂男子,如何让男子帮我洗澡?”
“那女子更不妥了吧?”
花瑜璇继续缠纱布。
“是啊。”裴池澈淡声,“可你不是一般的女子。”
花瑜璇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顺着他所言,问:“我哪不一般了?”
“你是与我同床共枕的女子。”
“呃……”好半晌后,花瑜璇才道,“可是你说我们做兄妹的呀,哪有哥哥让妹妹帮忙洗澡的?”
裴池澈俊眉一蹙,回想先前自己说那样的话是何心情,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
暗忖片刻,只好说:“你我到底是夫妻,即便实际如兄妹一般,但总归是夫妻。”
此话在花瑜璇听来。
他是再次揭开了他自个的“伤”,不行的伤。
心头顿时涌起怜惜,点了头。
好一会,都没听见她回应,裴池澈轻声问:“怎么,不肯帮忙?”
花瑜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他背后点头,他又瞧不见,遂轻声说:“我肯的。”
“那就好,明日开始要麻烦你了。”裴池澈侧身来说。
“你别动了,都快包扎好了。”
他这才不动,片刻后,花瑜璇去到他身前打了个结。
裴池澈下床,去取适才那件里衣。
“那件先别穿了,明日洗洗。”花瑜璇喊住他,“有新做的,早洗干净放在柜子里,你去取吧。”
裴池澈便去了衣柜前,果然找出一件崭新的藏青色里衣,很快穿上。
异常合身。
“怎么做这个颜色?”
小姑娘对他是真的好。
不光缝衣裳,就连帮他洗澡的要求,都敢答应。
“我想在军营出汗多,时常训练也容易脏,深颜色耐脏些。再则你肌肤白,穿这个颜色好看。”
“我好看?”
“我说衣裳好看。”花瑜璇径直躺下了,“快睡吧,都过了半夜了。”
裴池澈心道成罢,跟着上了床。
小姑娘竟然往床内缩。
“你离我这般远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
“夫君身上有伤,还是远离些为好,万一打到踢到,伤口又该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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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
晨曦洒满院落。
用了早膳,裴池澈就要出发去守备军。
“今日端午,也要去?”姚绮柔问次子。
裴彻道:“让他去,咱们骑来的马,他得送至守备军登记,更何况军营肯定有不少军务要处理。”
“我会回来用午膳。”裴池澈道,“端午可以放半日。”
说罢,扫了花瑜璇一眼,而后出了院子。
裴明诚帮忙将四匹马的缰绳绑在一起,交到裴池澈手上:“要不要我同去?”
“不必,路上我慢些就成。”
裴池澈翻身上了自个那匹马的马背,很快离去。
五匹马这么一道离去,院子外顿时空了不少,留下一地的脏乱。
姚绮柔拿了扫帚去打扫。
“池澈骑马来回,咱们院子该造个马棚。”裴彻环视院落。
“钱呢?”姚绮柔冲丈夫道。
“造个马棚的钱总该有。”裴彻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爹,咱就别逞强了。”公孙彤毫不给情面地揭穿,与婆母道,“娘,咱们戍边四年有余,一开始军饷与粮草都充足,后来就……”
微顿下,道:“直到最近,军饷都不够了,爹就把他自个的俸禄都拿出来给战士们补充营养。”
一听是这么个缘故,姚绮柔还怎么说丈夫。
“咱们裴家对得起天地良心。”
她的夫君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只可惜朝廷无眼。
罢了,不想这茬,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
听到二嫂所言,花瑜璇佩服起公爹来,当即道:“马棚该建,钱嘛,可赚。”
“你这孩子,又想着上山了?”姚绮柔剜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