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赶集日,天还没亮,薛家院子里却忙的热火朝天,逼仄的灶房点着油灯,两口铁锅和锅铲不停发出劈里啪啦的碰撞声,里头的香气令人口齿生津。
奚春一手拿锅铲不停的搅动,一边往里倒入各种酱汁和调味料,最小的薛女女和薛奎则是蹲在一边将炒好的田螺用阔叶包裹起来,三勺为一包,差不多就行,不必拘泥具体颗数。
知道能赚钱后,今早不用奚春说,她翻身下炕的瞬间,几间屋子齐刷刷的亮灯了,众人披上衣服就开始忙和起来。
她爹最会社交,出去借了一辆军营拉粮草的板车,奚春将准备好的醪糟汤圆一股脑装进木桶里,随后是碎成渣子的冰块,还有冰淇凌和奶油,准备好的东西全部搬上木桶。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天也渐渐亮了,上工的摆摊的看家带孩子的分工明确,各自就位。
几个村子之间的集会没有固定摊位一说,谁来的早位置就是谁的,也不需交摊位费,沿着路边摆就是了。
奚春瞧好了一处风水宝地,旁边就是卖胡饼的,对面是条深巷子,里头都是李庄村民。薛炎几人帮着将东西放下,看着彻底明亮的天空,拿上一包田螺就朝军营去了,步履匆匆,生怕迟了。
现在还早,没什么人,有也不过是几个出来买早点的,包子馒头胡饼生意最好,大约一刻钟后人才渐渐多起来。
奚春还是仿照先前的法子,叫二舅母背上背篓,她们沿街叫卖田螺,至于醪糟汤圆就让薛女女和她娘负责这摊贩,一听这话,双眼发光的薛奎瞬间拿起勺子大声叫喊。
“醪糟汤圆,香甜软糯的醪糟汤圆,十五文满满一大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小孩吃了长高变聪明,娘子吃了嫁个好郎婿,郎君买了考个好功名,老人吃了越活越年轻。”
听了这话,背着背篓的张香云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奚春却露出十分欣慰的表情,遥见不少人都被这热情的叫卖声吸引来,她趁热打铁对着异族人推销:“郎君,可要来上一碗尝尝。”
西夏男人瞥见对面好几位小娘子齐刷刷期待的神色,骑虎难下的他只能掏出十五文,辛檀香当即舀了满满一海碗,云秀娘则挤出早准备好的奶油,还有自家做的果酱覆盖上去,又在木桶里挖了几个冰淇淋球出来,如此才算大功告成。
那西夏汉子还以为就那些白花花的小丸子和米,不想还加上粉色黄色的球还有酥络,暗自评估一番成本,在看小娘子递过来的满满一大碗,暗道倒是划算。
开张后,一人接着一人,薛明珠和奚春不愧是亲母女,二人看顾客的眼光毒辣,上下瞟一眼就知买不买,在加上上次赶集薛女女近距离瞻仰过妹妹卖东西吆喝的手段,几人配合下来,生意竟出奇的好。
可更多的是这边的老百姓觉得这玩意儿新奇,没吃过,十五文一海碗,若是带上自己的盆来,那舀醪糟汤圆的小娘子还会给多盛半勺,和动邹二十多文的零嘴比起来,简直物美价廉。
奚春在汴京主打一个稀缺性,赚的就是有钱人的银子,来了犄角旮旯的军营村落,自然走起物美价廉的路线。
见他们配合的天衣无缝,小姑娘放心的和二舅母叫卖田螺去了,这次她也背上一个背篓,一个从街道头一个从街道尾,女孩灵活的钻进人群,纤细的身子巧妙的躲避摊贩担夫和推车的贩子。
刚走几步,就被几个西夏男人团团围住,众人眼神热切:“小娘子,可算找到你了,上次某带回家,妹子可喜欢吃了,今日再给我来上五包。”
“就是,还以为你不来了,某方才在集市上找你好久。”
奚春笑眯眯的将田螺递过去,缓缓解释:“郎君不知,我这几日做了一道新鲜吃食,醪糟雪顶汤圆,一会儿你们若有空,赏脸尝尝,就在李胡饼旁边。”
随后,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的好的一沓竹片:“几位郎君是老顾客了,若想尝尝按八文卖你们,寻常人都是十五文,拿着这竹片子去买就是。”
就这样,奚春边卖东西边散竹片,只要买了五包田螺的顾客,都能获得半价购买醪糟雪顶汤圆的竹片子。八文钱在西域能买到什么,鸡蛋都买不到三个,如今却能买到一大碗精粮白面做的醪糟汤圆,上面是还油滋滋的酥络。
简直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于是,这玩意儿不出她所料又卖爆了,小摊经济主要靠物美价廉,就是味道差些都能销售一空。
有了半价的加持,这次卖的速度比上次还快,好些挑着扁担的伙夫还未出来沿街叫卖,薛家支起来的摊子早早就开始收拾准备回家了。此刻天晴日明,风和日丽,没有风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辛檀香和张香云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走路都要在人群中央,路过一个人便万分紧张的捏着钱袋子,生怕被扒手摸走了。
回到家,锁上院门,众人齐刷刷落坐大石旁边,既期待又兴奋的看着三人将所有银子倒在巨石上。也亏得这边家家户户都带院子,加上附近又有西夏人和宋人,院子和院子之间还隔开十几尺,不然她们早早缩到炕上去了。
薛明珠盯着数钱的阿春,迫切追问:“数清楚了吗?到底多少银子啊。”
随着最后一个铜板丢进袋子里,奚春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抬头看着七八张围着自己的脸,唇角微翘:“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五两银子。”
吸气声惊呼声,还有不可置信的表情纷纷在每位薛家人脸上浮现,奚春是最淡定的那个,她全程参与食材准备和定价,对于能卖多少心中早有数了。
“二十五两了,怎么赚了这么多。”薛阿娘眼珠子惊的都快掉了。
奚春笑她没见识,凑近刮了下小妹妹鼻头,哼道:“这算什么,还没刨除成本了,何况我们九个人的劳动力也不算,零零碎碎勉强盈利十多两。若是汴京那两个铺子,我坐着不动赚的都比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