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之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唯有墨尘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体外冰甲与体内魔气碰撞发出的细微“滋滋”声,证明着这场凶险万分的内部战争正在激烈进行。
凌霜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心海中炸开一丝缝隙。“吞噬……与侵蚀……无法驾驭……意志对抗……”这些词语反复回响,与他体内那狂暴魔气传递出的、源自本能的饥饿与毁灭欲望隐隐呼应。
“我……该怎么做?”墨尘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意识到,常规的疏导、镇压之法已然无效,只会加速自身的崩溃。
凌霜眸光清冷,如同这万年玄冰,不带丝毫暖意,却也剔透理智。“放弃对抗,尝试理解,继而引导。将你的意志,从‘阻挡’转为‘驾驭’。将这暴戾的力量,视作你手中之剑,而非噬主之虎。你需要一门……能够契合甚至统御这股力量的‘法’,而非你原本中正平和的师门传承。”
她略一沉吟,继续道,声音在冰窟中清晰地回荡:“我虽不修魔道,但曾于宗门秘典中阅过,上古时期,有魔道巨擘并非天生魔体,而是后天以无上意志,熔炼万般戾气、煞气入道,化外力为己用。其核心,便在于一个‘御’字,而非‘拒’字。你身负幽蚀本源,其性主‘噬’,或可借鉴此理,尝试以其‘噬’之特性,反过来吞噬、炼化那些失控的、反噬你自身的魔气!”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提议。无异于引火烧身,却又要掌控火势。
墨尘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决绝。眼下已是绝境,唯有行险一搏!他不再试图以《上清蕴灵诀》去抚平或驱散魔气,而是猛地改变策略,意识沉入丹田,不再将那缠绕金丹的黑色小蛇视为敌人,而是……视为一种狂躁的、未被驯服的“能量”!
他模仿着之前战斗中那种无意识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自身的神识,并非带着抗拒,而是带着一丝“包容”与“引导”的意味,主动触碰向一条最为细小的魔气黑蛇。
“嗡——!”那魔气黑蛇仿佛被激怒,瞬间暴起,沿着墨尘的神识反噬而来,剧烈的痛苦如同亿万根钢针穿刺神魂,几乎让他瞬间晕厥。但他死死守住灵台一丝清明,不再后退,反而以意志为引,在心中观想出一个无形的“漩涡”。这漩涡,不以他的银色真元为核心,而是以那缕被幽蚀魔气沾染、产生异变的神识为引,散发出微弱的“吞噬”之意。
起初,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因为主动吸引,导致更多的魔气躁动起来,剧痛加剧。林清雪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想上前,却被凌霜以眼神严厉制止。“这是他必须独自跨过的关卡,外人插手,只会让他功败垂成,甚至堕入魔道,万劫不复。”凌霜的声音冰冷而严肃,不容置疑。
时间一点点流逝,墨尘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体表的玄冰镇元甲光芒急剧闪烁,似乎随时可能破碎。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黑红色的血液,模样凄惨可怖。林清雪紧握双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干扰到他。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煎熬中,转机悄然出现。当又一条稍大的魔气被那观想出的“神识漩涡”吸引,试图反噬时,墨尘福至心灵,不再仅仅是被动承受,而是以自身坚韧无比的意志为核心,驱动那微弱的本源吞噬特性,猛地“咬”了回去!不是能量的对撞,而是某种更深层次、更接近法则层面的“掠夺”!
“嗤……”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在墨尘体内响起。那条暴戾的魔气,竟真的被那看似弱小的“漩涡”撕下了一丝,而后并未消散,反而被漩涡迅速同化、吸收!墨尘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丝被吸收的魔气,虽然依旧带着冰冷的暴戾,却不再盲目地破坏,而是融入了他观想出的“漩涡”之中,使得那漩涡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散发出的“吞噬”之意,也强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缕。
有效!墨尘精神大振,顾不上狂喜,立刻依葫芦画瓢,开始小心翼翼地、一条接一条地,以这初步成型的“吞噬漩涡”去蚕食那些反噬的魔气。过程依旧痛苦万分,如同刮骨疗毒,甚至更甚。但这一次,痛苦之中,带着希望。他能感觉到,那“漩涡”在缓慢壮大,对魔气的吸引力、炼化力在逐步增强。虽然速度很慢,但原本不断恶化的伤势,第一次出现了被遏制甚至逆转的迹象!他金丹表面的黑色纹路,不再蔓延,甚至边缘处有极其细微的淡化。经脉中肆虐的魔气,也开始被逐渐牵引,汇向丹田处的“漩涡”。
凌霜一直紧盯着墨尘的状态,感受到他气息从之前的混乱崩溃,逐渐转向一种诡异的、带着吞噬意味的稳定时,冰晶面具下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她知道,墨尘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此子之心性与悟性,确实远超常人。
白秋雨也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好像……稳定下来了?”林清雪紧握的双拳稍稍松开,但眼中的担忧并未减少,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外有强敌,内有不稳,危机远未解除。
……
冰窟之外,万丈风雪上空。骨长老等三名元婴修士悬停不动,他们面前的黑色追魂盘指针此刻正疯狂地左右摆动,时而指向冰窟方向,时而又偏向他处,变得极不稳定。“长老,追魂盘受到干扰了!此地玄冰之气异常浓郁,混淆了气息。”一名元婴修士皱眉道。
骨长老那双鬼火般的眸子扫过下方白茫茫一片、地形复杂的山脉,砂纸般的声音响起:“无妨。他们身受重伤,又带着累赘,跑不远,定然是躲藏了起来。这附近能屏蔽追魂盘探查的地方不多……”他干枯的手指掐动几个法诀,一股阴冷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缓缓向下渗透,仔细扫描着每一寸雪地,每一处冰崖。另外两名元婴修士也依样画葫芦,三道强横的神识交织成网,覆盖了方圆数十里。
冰窟之内,凌霜脸色骤然一变。“他们在用神识地毯式搜索!这冰窟瞒不了多久!”她话音刚落,一股阴冷、带着死亡气息的神识便如同触手般,扫过了冰窟入口处被加固的冰层!虽然那神识似乎并未立刻发现异常,只是一扫而过,但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