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重新笼罩了这片狼藉的战场,却吹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味与精纯魔气。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劫后余生夹杂着深深不安的复杂氛围。
墨尘拒绝了林清雪的搀扶,独自站在原地,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他脸上那抹不正常的苍白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愈发明显,甚至隐隐透出一层不祥的淡灰色。周身虽然不再有魔气外溢,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紊乱,却让靠近他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情况不对。”凌霜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上前一步,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墨尘的状态,“魔尊本源力量岂是易与?强行催动乃至吞噬外力,必遭反噬。”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墨尘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嘴角渗出一缕暗红色的血迹。那血迹并非鲜红,反而带着一丝诡异的墨色,滴落在雪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轻响,腐蚀出一个小坑。
“墨尘!”林清雪再也顾不得他的警告,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之处一片冰寒,仿佛不是活人之躯。她急忙运转体内青木长生功,精纯温和的生命气息渡入墨尘体内,试图安抚那躁动暴戾的力量。
然而,她的灵力甫一进入,就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
“呃啊——!”
墨尘骤然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纯粹的墨黑,而是猩红与漆黑交织,充满了痛苦与疯狂的挣扎。他一把推开林清雪,低吼道:“走开!我的力量……在排斥你的生机!”
他踉跄着盘膝坐下,双手艰难地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诀。体内,两股力量正在激烈交锋。一股是幽蚀魔尊那充斥着毁灭与吞噬意志的本源魔气,另一股则是他自身苦苦修炼而来的、更为精纯但也相对弱小的本命真元。先前强行显化魔影、吞噬暗影之矛,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此刻魔气反噬,想要彻底侵蚀他的神智,将他转化为只知杀戮与吞噬的魔物。
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魔气从他体表毛孔逸散出来,如同黑色的细蛇,缠绕舞动,将他身周的积雪和岩石再次侵蚀。
白秋雨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清蒙蒙光晕的丹药。“这是‘清心守魂丹’,或许能助他稳定心神。”他将丹药递给林清雪,沉声道,“但他体内力量层次太高,此丹未必能根治,只能暂缓。”
凌霜看了一眼丹药,微微颔首,示意林清雪可以一试。此刻任何能帮助稳定心神的东西都是宝贵的。
林清雪感激地看了白秋雨一眼,小心地将丹药送入墨尘口中。丹药化作一股清流涌入,墨尘身体剧烈的颤抖稍稍平复了一些,眼中疯狂的血色也褪去少许,但那股冰冷的魔意依旧盘踞在眼底,与清心丹的药力顽强对抗着。
暂时稳住墨尘的情况,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个被凌霜冰封了经脉,像死狗一样瘫在雪地里的矮胖黑袍人。
凌霜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把利剑。“你们是谁?影殿为何紧追不舍?刚才提到的‘魔尊本源’、‘初步掌控’,知道些什么?说。”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矮胖黑袍人试图运转功力冲开冰封,却发现那寒气如同附骨之疽,不仅冻结了他的经脉,更在不断侵蚀他的金丹,让他浑身瘫软,提不起半分力气。他看着眼前这三个虽然状态不佳,但显然已方已全军覆没的年轻人(尤其是那个盘坐着、气息极度不稳定的魔头),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
“我……我说了,能换一条命吗?”他声音干涩,带着哀求。
凌霜尚未回答,一旁正在调息的墨尘却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那笑声中夹杂着魔气侵蚀带来的痛苦,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你可以选择不说……然后,成为我平息躁动的一份‘资粮’。”
他甚至没有睁眼,但那股针对矮胖黑袍人的、毫不掩饰的吞噬恶意,却让后者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我说!我说!”矮胖黑袍人彻底崩溃,涕泪横流,“我们是影殿‘暗爪’所属,奉命追捕身怀‘异端之力’的目标,就是……就是他!”他恐惧地看了一眼墨尘,“上面只传下命令和影像,说他体内可能蕴含上古魔尊‘幽蚀’的本源,但极不稳定,若能擒获,提取本源,乃是大功一件!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更多了!只知道殿内对此事极为重视,派出的不止我们一队!”
“幽蚀魔尊……”凌霜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冰晶面具下的眉头紧蹙。这个名字,即便在她族中古老的典籍里,也属于禁忌的传说。
“那个逃掉的人,会带来更多追兵?”白秋雨抓住了关键。
“一定……一定会!”矮胖黑袍人连忙道,“暗爪行动,必有讯息回传!他逃了回去,此地很快就会被更精锐的力量包围!可能……可能还会有元婴期的长老出动!”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一个身受反噬之苦的墨尘,加上消耗不小的三人,面对可能即将到来的、包括元婴修士在内的影殿精锐,形势比之前被十人围攻时,似乎更加绝望。
凌霜当机立断,一道寒冰灵力击晕了黑袍人,防止他再听到更多信息或耍花样。她看向勉强压制住反噬、脸色依旧难看的墨尘,又看了看面带忧色的林清雪和白秋雨。
“此地不宜久留。”她的话语简洁而有力,“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先稳住伤势。否则……”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风雪更急,仿佛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暗流即将袭来。短暂的喘息之后,是更深、更急的逃亡之路。而墨尘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魔尊本源,如同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成为了这支小小队伍最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