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紧张吗？手抖什么？”沈明曦正在亭子里看书，瞧蝶儿倒水的手在发抖，随口问了句。
蝶儿连连摆手：“没、没有！二小姐请喝茶。”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渴了自然会喝。”茶盏都快杵她脸上来了，沈明曦没忍住皱了皱眉，却没想到她这样的表情竟让蝶儿手抖得更加厉害，茶盏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打湿了书页。
沈明曦不得不合上书，看向她。
“二小姐饶命！天气太冷了，奴婢手脚发凉没端稳茶盏，求二小姐饶恕！”
已经十月，天气确实越来越凉了，再有一个月应当就要下雪，沈明曦畏寒，这会儿身上就已经披上了狐裘披风，再凉些就要用上汤婆子了。
她搓了搓手指，声音平静：“你先下去，叫云芙过来侍候。”
也是时候让柳琳琅替她补齐几个丫鬟婆子了，不然只有云芙和云彩二人，用着还真是有点人手不足。
蝶儿低着脑袋退了下去。
小白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雪白的皮毛上挂着些枯叶子和灰尘。沈明曦蹲下身子将它抱起来，轻轻抚掉它皮毛上的杂质，习惯性在它头顶揉了揉。
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沈明曦捏了捏她的腮帮子，见它一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的茶盏，沈明曦抱着它的前肢将她放在石桌上。
她喝不得茶叶，所以她的茶水一贯是用干果泡制的，她都问过，小白也是能喝的。
这古怪猫儿，明明自己碗里有水不喝，偏爱喝她茶盏里的东西。
小白走近茶盏，伸长脖子在茶盏上嗅了嗅，而后一屁股坐在石桌上，不耐烦地甩起了尾巴。
“怎么，今儿个的茶水不喜欢？”沈明曦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果香味扑鼻而来，这不是跟往常一样的吗？
她端起茶盏往小白跟前凑了凑，小白“喵”地一声跑开了，远远地望着她，一双鸳鸯眼里似有谴责。
沈明曦立刻就想到了什么，面色阴沉下来。
“这茶水中确实被加了东西，普通人喝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二小姐身子骨弱，若是喝了茶水很可能会引起心悸之症，到时候就只能卧床休养。”
听了大夫的话，沈明珠暴怒，当即便让人去下人房里捉了正要歇息的蝶儿来。
待到婆子将人押来，还不等她跪下，沈明珠便一阵风似的冲过去，抬起腿一脚踹在她身上，怒骂道：“沈家待你不薄，你个吃里扒外的竟敢给曦曦下毒！”
幸亏被小白发现了那茶水里被加了东西，不然若是真被她妹妹喝了下去，这才好的身子又要遭多大的罪！
蝶儿跪在地上磕头，却不肯承认毒是她下的：“主子饶命，奴婢也不知这茶水里被加了东西啊！”
“没被加东西你抖什么？”沈明珠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扒下来一层皮：“去，叫几个婆子将下人房里里外外都搜一次！”
“若是搜出来什么……”她眯了眯眼，眸子里的威胁显而易见。
等待的时间里，沈明珠还是让大夫给沈明曦把了一下脉，确认她身体没受影响这才算作罢。
原本已经出门去赴一位侯夫人的宴的柳琳琅听说这事儿也赶紧回了府，刚进院子里，便听那婆子说：“大小姐，在新进来的姐妹房里找到了这个。”
她走近看，一个油纸包裹，里面是一些粉末。
大夫捻了些粉末在手上，仔细分辨一番，确认这药粉同那茶水中的毒素相同。
蝶儿眼珠子飞快转动，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因为大夫这句话总算是平息了些，她扯着嗓子叫嚷：“大小姐，奴婢是真的冤枉！奴婢对沈家忠心耿耿啊！当初若不是二少爷，奴婢的父亲都没有棺材下葬，奴婢又怎么会干出恩将仇报的事呢？奴婢……”
“你闭嘴！”沈明珠冷冷盯着她，向来性子平和的人，这时眼底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几分不似她这个年纪的戾气，惊得蝶儿话语卡了壳，抓着她的裙摆一时间忘了替自己辩解。
看着嘴唇半张的蝶儿，沈明曦微微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手里的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下巴捏碎一般。
即便是确定做好了善后的事儿，蝶儿这会儿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恐惧。
她没想到沈明珠这样每日跟在妹妹身后的人，时常瞧着不显，发起怒来竟是这般骇人。
明明年纪还小，却像是大人到了她面前一样，令人胆寒。
“便是毒不是你下的，水也是你送的。你应该庆幸曦曦没事，不然……”
后头的话无需沈明珠多说，任谁都懂。
几个婆子没费多少功夫便将杨芦花和杨雪花请了过来，对比蝶儿，手段还是要温和些。
原本杨芦花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看到婆子从杨雪花枕头下搜出了油纸小包时，她心中便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直到婆子奉命来请她和雪花去院中，她知晓了沈明曦差点中毒的事情。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蝶儿，眼中失望与震惊交杂，硬生生浸出了泪水。
杨雪花年幼，又伤了脑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牵着杨芦花的手，含糊不清地叫着“姐姐”。
她虽然很依赖姐姐，但怯生生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在空荡荡的衣兜里摸索，试图能摸出两个子儿来，啊呀啊呀地开口：“不打，姐姐啊，雪花，有钱，给你钱啊。”
杨芦花的泪瞬间涌了出来，抓住她摸索的手，道：“没事，雪花，没有人打姐姐，雪花的钱都留着买肉包自己吃，好不好。”
“姐姐，吃肉，雪花不吃。”杨雪花不知她为何要哭，伸出疤痕交错的手替她擦掉眼泪，澄澈的眸子扫过周围的所有人，跪下开始“砰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道：“求你，不打姐姐。”
“雪花！”杨芦花伸手去拦，手掌被她脑袋撞到地上，撞得生疼。
她抬起头看着沈明曦，面带恳切：“乡君，雪花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先让雪花去歇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