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地脉晶光与沙间影语
狂风卷着沙砾掠过望乡石时，那抹紫色身影已走到近前。女孩约莫十岁光景，粗布裙上打满补丁，怀里的水囊却擦得锃亮，紫发被麻绳松松束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黑宝石般的瞳孔在烈日下闪着警惕的光。
“是商队的？”她的声音带着戈壁风沙磨出的沙哑，目光扫过骆驼背上的货箱，在印着银狼徽章的箱子上顿了顿。
老马连忙点头，从怀里摸出块刻着骆驼纹的木牌：“十三号商队，按约来送矮人的齿轮和盐。”
女孩接过木牌，指尖在纹路上摩挲片刻，忽然吹了声短促的哨音。远处沙丘后立刻回应一声悠长的哨声，像某种暗号。“跟我来。”她转身往东南方向走，步子又小又快，粗布裙扫过沙砾，露出脚踝上一圈黑色的外骨骼护环——那护环上刻着细碎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淡蓝微光，仿佛能驱散些许燥热。
华伦特与商队成员交换了个眼神，紧随其后。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的沙丘突然出现一道隐蔽的裂口，裂口两侧的岩壁上布满天然形成的孔洞，风穿过时竟发出类似海螺的鸣响。
“到了。”女孩站在裂口处，示意众人停下。
华伦特抬头望去，只见裂口后藏着片不大的凹地，凹地中央立着三顶灰布帐篷，帐篷周围的沙地上插着十几根黑石桩，桩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那藤蔓的叶片泛着幽绿，竟能在烈日下投下成片的阴凉。几个身着皮甲的魔族正守在帐篷外，他们的手臂上覆盖着黑色的盔甲状外骨骼，紫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高马尾，见商队进来，只是冷冷瞥了眼，并未上前。
“临时交易点，”老马低声对华伦特解释，“真正的地下城在更深的地方，这里只做外围交接。”
女孩掀开最大一顶帐篷的帘子，里面竟别有洞天：帐篷内壁挂着防潮的兽皮，地上铺着粗毛毡，几个魔族商人正围着一张黑石桌清点货物。看到商队进来，为首的魔族放下手中的魔导齿轮，他的背后隐约露出几根细长的魔法触手，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带来多少？”魔族的声音低沉，目光落在老马身后的货箱上。
“盐三百斤，布匹二十匹，矮人齿轮五十套。”老马指挥着队员卸货，“你们要的‘月光草’带来了吗？刃牙城的药铺都快断货了。”
“在那边。”魔族指了指角落的麻袋，“纯度够不够，你们自己验。”
华伦特站在帐篷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注意到魔族商人在清点布匹时，手指会避开绣着帝国徽记的部分；而老马的队员在搬齿轮时，会特意将刻着矮人符文的一面朝下。这种默契的回避，像一层薄纱，掩盖着彼此心照不宣的戒备。
“这位是？”一个魔族突然注意到华伦特，外骨骼覆盖的手指指向他，目光里带着审视。
女孩连忙开口：“他是……来谈魔导器生意的，带了新东西。”
华伦特适时上前，从怀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魔导灯——灯座是暗物质凝结而成的黑色，灯芯却泛着柔和的白光。“这是改良后的魔导灯，能耗比普通的低三成，还能防沙虫的黏液腐蚀。”他将灯放在黑石桌上，指尖注入一丝暗物质能量，灯光瞬间变得明亮，却不刺眼。
魔族们的瞳孔齐齐一缩，背后的魔法触手微微绷紧。为首的魔族伸手碰了碰灯座，忽然抬头：“你是……黄金帝国来的？”
华伦特不置可否，只道：“若你们需要，我可以提供稳定的货源，至于如何交易，我想去你们的地下城亲自和你们的首领谈。”
帐篷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风穿过岩孔的鸣响。最终，为首的魔族点了点头：“留下样品，三天后给你答复。”
交易进行得很快。商队卸完货，装上换来的月光草和一箱子切割好的黑曜石，老马便开始催促返程——他说戈壁的夜风会比刀还利，必须在日落前离开凹地。
华伦特临走前，看向那个卖水的女孩，她正蹲在帐篷外，用一块碎布擦拭着水囊。“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女孩抬头，紫发下的黑眸闪了闪：“娜娜。”
“娜娜，”华伦特从货箱里取出个未拆封的魔导打火机，“这个送你，比火石好用。”
娜娜接过打火机，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华伦特的手，像被烫到般缩回，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飞快地从怀里摸出块半透明的晶石塞过来：“这个……能在夜里发光，给你照路。”
华伦特接过晶石，那晶石入手冰凉，竟能自动吸收周围的光线，在掌心泛起柔和的白。他刚要道谢，娜娜已转身跑进凹地深处，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石桩的阴影里。
离开裂口时，夕阳正将沙丘染成金红色。老马看着华伦特掌心的晶石，忽然笑道：“那是‘地脉晶’，只有地下城深处才有，这丫头倒是舍得。”
华伦特握紧晶石，暗物质能量在体内悄然运转。他知道，这临时交易点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魔族地下城，以及紫莲的踪迹，就藏在这片戈壁之下，等待着被揭开。
夜风渐起，卷着远处的哨音掠过沙丘。华伦特抬头望向星空，掌心的地脉晶泛着微光，仿佛与地下深处的某种力量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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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三天里，华伦特成了临时据点最“闲不住”的人。他从不扎堆凑向商队的帐篷，反倒总往娜娜常待的黑石桩附近凑。第一天午后，他见女孩正蹲在沙地上，对着水囊发愁——囊口的麻绳磨断了半截，里面的水晃一晃就往外渗。
“我帮你修修？”华伦特在她身边坐下，沙砾被压出细碎的声响。他没碰水囊，只是伸出右手，紫金色的暗物质能量在指尖凝成细丝，像根无形的针。
娜娜往后缩了缩，黑宝石般的瞳孔里满是好奇：“这是什么？比铁匠铺的火还亮。”
“一种能量。”华伦特的指尖悬在水囊口，暗物质细丝轻巧地缠住断裂的麻绳，像蜘蛛吐丝般将纤维重新编织，“能让它更结实，还能防烫。”说话间，他让能量顺着水囊蔓延，在粗布表面镀上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膜，“以后装热水也不怕烫到手了。”
娜娜捧着水囊翻来覆去地看，忽然咯咯笑起来：“摸起来凉凉的！比爸爸给我做的外骨骼护环还舒服。”她从怀里掏出块烤得干硬的沙蜥蜴肉，递到华伦特面前，“这个给你，妈妈用魔晶粉腌过的，有点咸，但是顶饿。”
华伦特接过肉干，咬了一口，果然带着股奇异的矿物咸味。他注意到女孩的靴子后跟磨出了洞，沙砾正从破口往里钻，便又取出块暗物质能量凝成的薄片：“这个垫在鞋里，能挡沙子。”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娜娜突然问，紫发下的眼睛亮晶晶的，“以前来的商人，要么把我当小乞丐，要么就凶巴巴地问东问西。”
“因为你帮了商队的忙啊。”华伦特将能量薄片折成鞋垫的形状，语气自然得像在说天气，“而且，我妹妹要是还活着，大概也像你这么大。”他没多说，只是捡起地上的魔导灯，拧亮开关，“要不要玩个游戏？用灯光在沙子上画画。”
他倾斜灯座，让暖黄的光投在沙地上，指尖在灯前比划，影子便在沙上跳出细碎的图案。“看，这是沙虫。”他用手指挡住部分光线，影子立刻变成条扭来扭去的长虫，逗得娜娜直拍手。
“我要画个魔族战士！”女孩抢过灯，学着他的样子摆弄，影子却歪歪扭扭的，像只缺了腿的蜥蜴。华伦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引导着调整角度，影子渐渐显出人形，手臂上还带着外骨骼的棱角。
“像我爸爸！”娜娜欢呼起来，忽然指着影子的头发，“要画紫色的！和我一样的紫色！”
“可惜灯光画不出颜色。”华伦特笑着关掉魔导灯，沙地上的影子瞬间消失，“但我知道，紫色头发很好看，像戈壁上最稀有的紫罗兰。”
娜娜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用脚尖划着沙子：“以前纯血的姐姐总笑我的头发是‘杂色草’，说纯血的紫发才是‘黑曜石的光泽’。”
“那是她们没见过真正的好看。”华伦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杂色才有杂色的好，就像商队里的货，有盐有布才有办法换魔晶，不是吗？”
娜娜抬起头，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她忽然凑过来，小声说：“我偷偷告诉你哦，昨天我去给哨探哥哥送水，听见他们说地下城的法师塔开花了——是用魔法催的，紫色的，比我的头发还亮！”
华伦特的心微动，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那一定很美。你们魔族……经常种花草吗？”
“才不常种呢。”娜娜撇撇嘴，“水太金贵了，都得留给人喝。只有大长老的院子里有几盆，说是从诸神黄昏前就传下来的品种。”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要找的人，会不会也喜欢花？”
华伦特握着魔导灯的手指紧了紧，正要说话，却见娜娜已经蹦跳着跑开：“我去给你拿今天新酿的仙人掌汁！比水甜一点点！”
看着女孩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帐篷后，华伦特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暗物质能量在掌心悄然流转。他知道，信任就像沙地上的光影，看似脆弱，却已在不知不觉中，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
“华先生，你要找的人……也是像你这样，带着亮晶晶的东西吗？”一天傍晚，娜娜蹲在沙地上，用树枝临摹魔导灯投射的光影，突然抬头问道。
华伦特指尖的暗物质能量微微一顿，顺着她的话头往下引：“差不多。是个姑娘，也有紫色的头发，脾气……大概有点倔。”他刻意说得模糊，怕吓到这孩子。
娜娜皱着眉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见过这样的姐姐。不过前几天，我救了两个迷路的人。”她掰着手指头数，“一个耳朵尖尖的，像书上画的精灵，但是头发是黑的；还有一个背着好大的琴，一路上都在念叨‘写书的都是骗子’。”
华伦特的心猛地一跳。耳朵尖尖的黑发人？背琴的抱怨者？这描述像极了苏迪罗和兰斯特。他强压着激动，故作随意地问：“他们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一个话少，一个话痨？”
“对对对！”娜娜拍着小手笑起来，“那个背琴的叔叔，嘴就没停过，说要写首歌骂死编故事的人；另一个叔叔总是皱眉，但是会把最后一口水留给琴叔叔喝。”她忽然压低声音，“我看他们快渴死了，又觉得那个半精灵叔叔的耳朵和我胳膊上的壳子很像，就把他们带进地下城了。”
“你为什么愿意带他们进去？”华伦特追问。
娜娜用树枝戳着地上的光影：“大长老说，判断一个人好不好，不能看他是不是人类，要看他会不会为朋友着想。而且……”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手臂上的外骨骼，“那个半精灵叔叔说，他也总被人盯着耳朵看。我想，他应该懂被人当怪物的滋味吧。”
华伦特心头一暖。他摸了摸娜娜的头：“你说的那两个人，是我的朋友。那个半精灵叫苏迪罗，背琴的叫兰斯特。”
“真的？！”娜娜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地脉晶，“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坏人！苏迪罗叔叔还帮哨探哥哥修好了卡住的弓弦，兰斯特叔叔给我唱了首关于星星的歌呢！”她突然拉着华伦特的袖子，语气里满是兴奋，“华先生，你放心，地下城的人虽然看着凶，但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不会为难朋友的！”
接下来的两天，娜娜像打开了话匣子。她告诉华伦特，地下城像个倒挂的巨人，头顶是嵌满发光魔晶的岩壁，脚下是四通八达的甬道；纯血的魔族爷爷会对着黑曜石上的符文叹气，说那是“诸神黄昏时的伤疤”；混血的孩子们则喜欢聚在法师塔下，看那些长着魔法触手的叔叔阿姨们用魔力编织光网。
“十三军团的古卡特团长最厉害，”娜娜说起这个名字时，眼里闪着崇拜，“他背上的外骨骼像只展开的黑鸟，上次沙暴冲垮了粮库，是他用斗气撑了三天三夜，保住了大家的口粮。不过……”她忽然低下头，“我听哨探哥哥说，团长最近总咳血，好像伤得很重。”
华伦特默默记下这些信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娜娜送的地脉晶。他能感觉到，这孩子口中的魔族，并非传说中那般嗜血残暴，他们和地表的人一样，在贫瘠与偏见中挣扎，也在艰难地守护着自己的族群。
第三天傍晚，一个身披鸦羽披风的魔族信使走进据点，他的魔法触手在背后轻轻晃动，目光落在华伦特身上：“大长老允你入地下城商谈，但只能你一人前往。商队需按约定返程。”
老马早有准备，指挥着队员将换来的黑曜石装车，临走前拍了拍华伦特的肩：“保重，阁下。记住，在这里，拳头硬不如心眼亮。”
华伦特点头应下，将魔导灯留给娜娜：“等我出来，给你带地下城的糖吃。”
娜娜用力点头，把那块画满发光小动物的沙地推到他面前：“这个留给你做记号，迷路了就对着它吹口哨，我能听见。”
跟着哨探走进通往地下城的入口时，华伦特回头望了一眼。夕阳正将临时据点染成金红色，娜娜站在黑石桩旁，手里举着他送的魔导打火机，火苗在风中跳得欢快，像颗不肯熄灭的星。
甬道里幽暗而深邃，两侧的黑曜石墙壁上刻满流动的符文，将哨探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隐约的轰鸣声，紧接着，一片幽蓝的光芒如潮水般涌来——那是地下城的“天穹”，无数魔晶在岩壁上闪烁，像被打翻的星子，照亮了下方层层叠叠的黑曜石建筑。
华伦特的指尖泛起暗紫色的微光。他知道，苏迪罗和兰斯特就在这片光影里，紫莲的踪迹或许也藏在某个转角，而那些被风沙掩埋的过往，终将在这地下王国里，露出它真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