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雪停风歇,只剩下狼嚎声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隋军营地四处点着篝火,既是取暖也是驱逐狼群。
主帅营帐内,长孙诚正对着舆图沉思,心腹侍立一旁,脸色凝重。
“李副帅的伤势如何?”长孙诚沉声问道,指尖停留在黑风口的位置,心中沉痛。
“回将军,李副帅肩部中箭,伤势颇重,已卧床静养,玄甲卫在营地西侧扎营,戒备森严。”心腹答道,“军中不少将士同情他,推崇他,有人怀疑是将军故意借突厥之手除掉他……”
长孙诚眸色微动,指尖敲击着案几:“流言最是误事。传令下去,加强营防,尤其是东侧和北侧,谨防突厥趁夜突袭。另外,让人多备些疗伤药,送去李副帅营帐。”
心腹一愣,随即躬身应下。他没想到将军竟要主动示好。
话音未落,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凄厉的警报:
“敌袭!警报!突厥骑兵从北侧杀过来了!”
长孙诚猛地站起身,冲出营帐,拔剑高呼:
“传我将令!全军迎敌!玄甲卫守住西侧,其余各部,随我冲击敌阵!”
营地瞬间炸开锅,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他们睡不解甲,带着几分残存的睡意快速地拿起武器,冲向营门。
夜色中,数万突厥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正是右贤王拓拔烈的黑鸦骑兵。
“长孙诚!你的死期到了!”
拓拔烈粗犷地大笑着,一马当先,手中长枪直指长孙诚,“黑风口一战,长孙诚你不如当年了!今日我便替草原扫清障碍!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长孙诚怒喝一声,挥剑迎上,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
隋军将士虽仓促应战,但在王将军的指挥下,迅速结成盾阵,拼死还击。
可突厥骑兵人数众多,且个个悍勇,盾阵很快被撕开一道道缺口,惨叫声此起彼伏。
西侧营地,李泽厚被惊醒,忍着肩胛骨的剧痛,挣扎着起身。
亲卫扶着他登上望楼,看到北侧火光冲天,厮杀声震耳欲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突厥的哪一路?”
“回主子,看旗帜是右贤王拓拔烈的黑鸦骑兵!”亲卫答道。
李泽厚嘴角刚勾起一抹阴笑,想坐观长孙诚与拓拔烈两败俱伤,东侧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喊杀声。
巴图带着狼牙骑,疯了一样冲向他的营地,口中嘶吼着:
“奸贼!拿命来!我要杀了你,为我弟弟巴特尔偿命!”
原来左贤王被巴图逼着前来,表面突袭隋军,实则是麾下猛将第一勇士巴图一心要报杀弟之仇。
李泽厚脸色骤变,只能下令:“玄甲卫,迎敌!挡住巴图!”
玄甲卫虽精锐,但刚在黑风口折损过半,面对暴怒的巴图和狼牙骑,渐渐不支。
巴图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劈开两名玄甲卫,直指李泽厚:
“奸贼!纳命来!”
李泽厚所幸伤的左肩,他忍着剧痛,挥刀迎战。
两人刀来剑往,巴图的刀法刚猛霸道,李泽厚靠着灵活闪避周旋。肩胛骨的伤口不断撕裂,鲜血浸透了衣袍,渐渐体力不支。
闪躲之中,李泽厚被砍中了右臂。剧痛袭来,李泽厚晃神,手中的长刀差点脱手。
巴图趁机一刀劈向李泽厚的脖颈,眼看就要得手——
“住手!”
一声怒喝划破夜空,长孙诚策马冲来,一柄长枪精准地格开巴图的大刀,将其逼退数步,边打边喊话:
“李副帅,伤势如何?切勿硬撑!”
李泽厚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以为长孙诚会趁机坐视他被杀,甚至落井下石,却没想到他会亲自出手相救。
巴图见到手的仇人被拦,怒吼道:“长孙诚!此事与你无关!他杀了我弟弟,我必须为他报仇!”
“巴图,两军交战,各为其主。”长孙诚语气威严,下手更加狠辣果决,“李副帅是我隋军副帅,岂容你说杀就杀?”
他随即下令,“护送李副帅回营疗伤,派两名郎中即刻诊治!”
“将军!”李泽厚痛苦地捂着手上的胳膊,声音沙哑。
长孙诚手下不停,转身对全军将士高声喊道:
“将士们!都随我一起迎战杀敌,为两位副帅和死去的将士们报仇!啊!杀!!!”
紧接着长孙诚的亲兵们立马齐声喊道,“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杀啊!”
瞬间点燃的复仇火焰传遍战场。
将士们士气大振,大喊着冲锋陷阵:“报仇!杀!”
李泽厚被亲卫扶着后退,看着长孙诚跟巴图缠斗在一起的背影。
他清楚地知道,长孙诚借这一救,彻底破除军中流言,笼络人心,同时向所有人证明“隋军无内乱”,稳固了他的主帅的绝对权威。
好一招一箭双雕!
长孙诚与巴图缠斗数回合,渐渐占据上风。
拓拔烈见左贤王部只顾着报仇,根本不与他配合,且隋军士气复振,知道再打下去讨不到好处,怒吼一声:
“撤!”
黑鸦骑兵如潮水般退去。
左贤王本就不想恋战,只是为了替得力干将出口气,见状立刻下令:“巴图,撤!今日之事,改日再算!”
巴图望着李泽厚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却只能不甘地率军撤离。
月光下,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长孙诚走到李泽厚的营帐外,亲自查看他的伤势,神色关切忧虑,中气十足地说道:
“李副帅,今日多亏你带着玄甲卫守住西侧,否则我军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你安心养伤,军中事务有我,待你痊愈,我们再共商退敌之策。”
他顿了顿:“此前军中流言,皆是突厥贼子挑拨离间之计,你我身为同僚,当以大局为重,切勿轻信谣言。往后,我等同心协力,共守北境,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将士信任!”
帐外的将士们听到这话,纷纷附和:“愿听将军号令!同心协力,共守北境!”
李泽厚靠在榻上,心中冷笑。
好你个长孙诚,既让他欠下个人情,还笼络了人心,更堵死了他借流言反击的路。
当真是老谋深算!
不愧是书中南征北战,助他夺下江山的左柱国!不光武力高超,这笼络算计人心的本事不输任何文臣!
难怪原着中自己封他的女儿为后!
实在了不得。
可现在两人因为长孙悦之死到了水火不容之地。
李泽厚异常懊恼,更多的是愤愤不平,内心更加怨恨穿越者杨千月。若不是她,长孙悦就不会死!
这该死的女人!将来成功,定要将她碎尸万段,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李泽厚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怨毒,语气异常诚恳: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将军深明大义,不计前嫌,本侯自愧不如,甚为佩服。待我伤愈,定当全力辅佐将军,共抗突厥。”
长孙诚点头:“副帅言重了。你安心养伤,我会让人每日送来参汤,助你恢复。”
李泽厚迟疑了半天,喉头滚动,决定试着用一套说辞化解跟长孙诚的仇恨,将他拉拢过来。
或许主角光环有用呢。
他尽力柔和地起了个开头,“将军,悦儿的事……”
就被长孙诚粗暴的打断,“住口!”
长孙诚心头剧痛,压住怒气说道,“副帅安心养病。”
说完匆匆转身离去。帐外传来他安抚将士、清理战场的命令声,沉稳庄重具有权威感,异常安抚人心。
营帐内,李泽厚痛苦地捂住伤口,却扯得左肩更加疼痛。他惨叫一声,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杨千月,我要你死!”
随即对伺候的心腹低语道,“启动清月计划!”
“副帅?”心腹震惊地望着主公,“可是……”
“没有可是…”李泽厚咬牙忍着痛楚,神色异常果决,“照我说的做!”
方才,巴图离他如此之近,却恰好没能取他性命,让他生出一种“我是天命男主我怕谁”的主角意识。
长孙诚救他或许也不光是算计,很可能是“设定”这个天道的力量。
他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除掉唯一的变数:
穿越者杨千月!
帐外,长孙诚仰望着漫天星光,端着一杯冷酒,对着藏蓝的天空。
神色异常深沉悲切。
李泽厚,我留你,不过是让你成为我稳固军心的棋子,成为我牵制突厥的诱饵。
等北境安定,等你失去利用价值,我自会让你为我夫人、我女儿、郑副帅还有黑风口无故陨命的将士们偿命!
他沉默地将酒洒在雪地上,掷地有声地起誓道:
“你们安息吧!我长孙诚会替你们报仇的!”
周围巡逻的将士遥遥望着他们的主帅,以酒祭祀亡魂,皆心有触动。
有人甚至无声地泪流满面,哽咽着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可他们也不知道明日,自己是否还活着。
他们思念远方的亲人,却不知何时才能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