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霆面不改色，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冷淡：“什么事？”
他坐下的时候心里还在想。
霆哥？
看来是真的有求于他了。
这小孩什么时候喊过他哥？
小时候在家里见面，长辈们那么说他他也没喊过哥。
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叫他霆哥。
少年温润的眼眸弯了起来，笑得有些秀气，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我爷爷一直在打压我，我们这个团没有起来，我生活有些拮据。”
沈向霆像大佬一般靠着，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孩，总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以前见了他除了冷眼就是不搭理，什么时候对他笑得这么好看过。
顾妄言从小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少爷，父亲早亡，母亲改嫁，顾家上下一直都很照顾他的情绪。
他去顾家做客的时候也被家里人吩咐，要对顾妄言照顾一些，那是个可怜孩子云云。
“你在问我借钱？”
沈向霆这么问了之后又觉疑虑，这小孩生活拮据，怎么会宁愿向他开口也不向家里低头？
他怎么不记得他们关系有好到这地步？
顾妄言摇摇头：“我听说霆哥要接综艺，不知道能不能……也带我上一下，我就是混个通告费。”
就是混个通告费。
沈向霆心里笑着。
怎么听着这么可怜呢？
堂堂顾家小少爷混成这样。
“你回家跟顾爷爷低个头，不就什么都有了。”
顾妄言答：“我不想认输。”
沈向霆喝了口热茶，抬眸看他：“陆放呢？他不是陆氏少东家，连帮你度过难关的能力都没有？”
沈向霆这么说的时候，言语冷冽，口气很不好。
陆放究竟在干什么？！
顾妄言生活拮据，他就这么干看着？他该对他有多不好，才让他这样一个心气高的小孩宁愿低下脸面去求外人！
顾妄言微微抬眼。
嗯？
原来，上帝视角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细节。
他一直以为沈向霆真的是个高冷的人。可是这话很明显地表露了他隐藏的关心。
顾妄言轻声说：“他太忙了，我不想找他。”
沈向霆冷哼一声，心说你这意思，是觉得我不忙了？
“是不想找他，还是不想让他担心？”沈向霆一针见血，“你倒是想得周到。你为了他就差跟顾家断绝关系了，他连你生活拮据与否都不知道？”
顾妄言心里“咦”了一声。
前世沈向霆也是这么多话的人吗？
就刚才，他说的已经比前世他们俩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还要多了。
从沈向霆进来开始，顾妄言就已经搬出了自己上辈子的演技，这会儿，“窘迫”了起来，垂眸，睫毛扇了扇：“没想到我的事都传到霆哥那了。”
顾妄言心想，如果是上辈子，他一定会觉得沈向霆在阴阳怪气，暗讽他什么。
但现在，这话听起来倒有些像是在暗着说：你看你，找了个什么狗男朋友。
顾妄言看他就差直截了当地说他瞎了眼了。
顾妄言站起来，礼貌地鞠了个躬：“我就是试试，如果霆哥觉得打搅了，那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等下。”沈向霆伸手，抓住了那个从自己身旁走过的少年。
两人同时低下眉眼去看，沈向霆不经意间，抓住了顾妄言的指尖。
沈向霆一怔，仿佛被电到了一般立马松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带你没问题，但我有个条件。”
顾妄言面对着门口，唇角勾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又变得乖巧起来：“嗯，霆哥你说。”
“还没想好，先欠着，”他说着，又补了一句，“你也可以不答应。”
“我答应！”顾妄言想也不想，“谢谢霆哥！”
当着顾妄言的面，沈向霆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跟《世外》说，我同意他们的邀请，但是要多带一个小孩。”
那头经纪人愣了一下：“啊？我穿越了？这事不是已经办妥了？”
沈向霆面不改色：“就这样。”
不管那边经纪人一头雾水，沈向霆挂掉了电话。
他再抬头看顾妄言，道：“可以了，等电话吧。”
顾妄言笑了起来：“谢谢霆哥！”
沈向霆目光清冷：“现在可以坐下吃饭了？”
顾妄言刚回到座位上，就听见对面的人又嘀咕着：“不帮你，这顿饭就不吃了？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顾妄言也不好解释，就是冲他好看地笑着。
沈向霆心里莫名地有点浮躁，怎么笑得这样傻？好像在讨好他似的。
可顾家小少爷，本不需要这样委曲求全。
这顿饭吃得有点尴尬，顾妄言要演一个不知所措，沈向霆则也不知道能跟他聊什么，就这么尬着吃完了。
服务员来的时候，顾妄言刚拿出钱包，沈向霆就抽出一张卡。
“霆哥！说好了是我请你的。”顾妄言着急说。
沈向霆心里叹了一口气，瞄了他一眼说：“不是生活拮据吗？留着自己花吧。”
“可是——”
“等你拿了这期通告费，再请回来吧。”
“那好吧，谢谢霆哥。”
两人出去，沈向霆自己开车来的：“去哪，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了，霆哥再见！”就像个有礼貌的小孩见到前辈一样，鞠躬道谢，匆匆跑开。
礼貌这个词，原本也是跟顾妄言不搭边的。
这小孩见了他，从来没主动打过招呼，更别提喊他哥。
坐公交？好好的小少爷被迫活成了这样，该说他一声傻吗？
爱情能当饭吃？这个蠢货！
沈向霆视线一低就看到了自己的手，想起在包厢里那一瞬间的触碰，嘴角动了动。
那小孩竟然主动找他求救，他是没有想到的。
人类小孩迷惑行为。
罢了，可能他叛逆期到了吧。
·
果然第二天，尤金就接到了《世外桃源》节目组的电话。
“好嘞好嘞！谢谢导演！我们一定准时到！”尤金挂了电话，对在练舞室的顾妄言说，“妄言！成了！”
顾妄言刚完成一个Ending pose，气喘吁吁，笑了一下。
他没担心过。
其他两位成员有点嫉妒地说：“真羡慕你啊队长，居然能去《世外桃源》那种大火的综艺。”
“这你们羡慕不来！”尤金说，“首先，你们也得有个能一顿饭就能搞定的影帝前辈才行！”
“谁啊？”成员八卦地问。
“去去，练你们的舞去，”尤金给他们挥开，“妄言，你就别练了，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
《世外桃源》这个综艺名字听着很有诗意，但现实却很残酷，它其实是一档野外求生类的节目。
一期节目可能会拍好几天，时间并不固定，每一期节目组总能找到一个类似无人岛的地方，荒无人烟，然后把嘉宾们丢在荒岛上，让他们自行生存，不提供任何帮助。
顾家。
“你还想着去娱乐圈！”顾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你要是敢去，我就不认你这个孙子！”
顾家姑姑赶紧冲顾妄言挥了挥手，让他先走。
不一会儿，王妈跑回来报说：“老太爷不好了！小少爷跪在院子里，说您要是不答应他就不起来，外面可还下着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