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想过张耀可能会讨价还价，可能会提出一些附加条件。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张耀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张厂长，”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不觉得，国内还有谁，能比我们百货总公司，开出更优厚的条件。”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不悦。
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不识抬举。
“条件，确实很优厚。”张耀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他站起身，走到了那张巨大的全国地图前。
“但是，王总，我们的目标，不一样。”
“我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把产品卖到全国。”
他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地图上，那些代表着各大城市的红点上。
“我想建立的，是一个属于我们‘青石’自己的，从生产到销售的，完整闭环。”
“换句话说，”他转过身，看着已经彻底愣住的王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想只当一个供货商。”
“我的目标，是建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商业帝国！”
轰隆！
如果说刚才的拒绝是惊雷。
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一颗原子弹，在王建国和王队长等所有人的脑子里，同时引爆！
商业帝国！
这个词，太大了！
大到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晕眩！
他们是一个什么厂？
一个刚刚才从村办小作坊，靠着一次次奇迹，才走到今天的罐头厂！
可现在，他们的厂长，竟然告诉他们，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商业帝国！
这不是野心！
这是妄想！是天方夜谭！
王建国呆呆地看着张耀，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荒谬，还有一丝丝兴奋的复杂笑容。
“张厂长，你……是我见过的，最疯狂，也是最有趣的年轻人。”
他站了起来，重新伸出手。
“独家代理，我们不谈了。”
“但是，合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我们百货公司，愿意成为你销售渠道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另外，”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烫金的请柬，递给张耀，“一个月后，在北京，会有一场全国性的商品交易会。到时候，全国所有的供销渠道、国营商场、外贸公司，都会参加。”
“如果你真想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那里，是你必须征服的第一个战场。”
“我期待，能在北京，看到‘青石’这个牌子，大放异彩。”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张耀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一群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人。
“厂长……您……您刚才说的是真的？”赵铁军的声音，带着颤音。
“当然是真的。”张耀拿起那张请柬，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王队长一脸茫然，“我们连一个销售员都没有，怎么去跟全国的渠道商斗？”
“谁说我们没有？”张耀笑了。
他的目光，扫过办公室里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我们厂，正式成立销售部！”
“王叔，你，就是我们的第一任销售部经理！”
“啊？”王队长指着自己的鼻子，彻底懵了，“我？我……我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我哪会卖东西啊！”
“不会，可以学。”张耀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给我拉起一支五十人的队伍！一个月后，跟着我，去北京！”
“去那个全国商品交易会，把我们的罐头，插遍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张耀的亲自指导下，一支由退伍军人和机灵的年轻工人组成的“销售铁军”，被迅速组建了起来。
他们不懂什么复杂的营销理论，张耀教给他们的，只有最简单，也最实用的三板斧。
脸皮要厚！腿脚要勤！嘴巴要甜！
而另一边，张耀自己，则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只知道，一车又一车的，最顶级的五花肉，被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工厂。
直到出发去北京的前一天。
张耀才召集了所有人，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包装设计充满了厚重历史感的罐头。
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会议室！
那是一种混合了酱香、香料香和肉本身油脂香的，霸道无比的香气！
所有人都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只见罐头里，是一块块切得方方正正，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那肉，被炖得软糯通透，肥肉部分晶莹剔呈，瘦肉部分酱色饱满，上面裹着一层浓稠油亮的汤汁！
仅仅是看着，就让人食欲爆棚！
“这……这是什么？”王队长眼睛都直了。
“我们的新产品。”张耀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
肥肉的甘香和瘦肉的醇厚，在舌尖上完美地融合，那浓郁的酱汁，更是将味道提升到了一个极致！
好吃！
太好吃了！
这比国营饭店里老师傅做的，还要好吃十倍！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
张耀看着已经彻底被香味征服的众人，缓缓吐出三个字。
“御膳坊。”
“这一次，在北京，我们不仅要卖罐头。”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疯狂。
“我们还要，重新定义，什么叫中国的顶级罐头！”
北京。
这两个字，在王队长和赵铁军等人的心里，重若千钧。
那是一个只存在于报纸上，存在于广播里，神圣而遥远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就要带着全村，全县，乃至全厂的希望，踏上那片土地！
出发的那天，清河县下起了小雨。
但整个火车站，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群，自发地前来送行。
没有横幅，没有口号，只有一双双充满了期盼和紧张的眼睛。
“耀子，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王队长，给咱们清河县争光啊！”
“铁军！别给咱们村丢人！”
朴实的话语，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触动人心。
陈桃花抱着二芸，大芸安静地站在一旁，母女三人的眼睛，都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