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霄摆足了高人的派头:“不知陛下想要什么道术?”
皇帝从宝座上站起身,竟是直接走到李青霄的身旁:“但凭仙长传授,只是有些道气即可。”
李青霄忽然想起一个经典话本的桥段,干脆过一把神仙祖师的瘾头,笑了笑:“‘道’字门中有三百六十旁门,旁门皆有正果,不知陛下学哪一门?”
皇帝道:“凭仙长意思,我当倾心听从。”
李青霄摸了摸下巴,可惜他太年轻,还没有蓄须,没法仙风道骨,只得道:“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
皇帝问道:“何谓‘术’门之道?”
李青霄道:“乃是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皇帝又问:“可得长生?”
李青霄摇头道:“不能!”
皇帝顿感失望:“可还有其他道术命符?”
李青霄又道:“‘流’字门中之道,如何?”
皇帝问道:“流字门中是什么义理?”
李青霄道:“乃是朝真降圣之法。”
皇帝继续问道:“可得长生?”
李青霄摇头:“壁里安柱,有日大厦将颓,其必朽矣。”
皇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仙长可还有他法?”
李青霄道:“‘静’字门中之道,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入定坐关。如何?”
皇帝语气转冷:“恐怕也不得长生罢!”
李青霄点头道:“正是窑头土坯,虽已成形,尚未经水火煅炼,一朝大雨滂沱,他必滥矣。”
皇帝不再说话,显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已经快要勃然大怒。
李青霄视若无睹,自顾说道:“我这里还有‘动’字门中之道,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并服丹药,可强身健体,只是亦如月在长空,水中有影,虽然看见,只是无捞摸处,到底只成空耳。”
皇帝猛地一挥袖,已是极不耐烦:“仙长莫不是在消遣朕!”
李青霄笑了笑:“陛下这也不学,那也不学,殊不知此乃五仙大道,也罢也罢,我还有一丹,本是留着自用,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皇帝强压怒气问道:“可得长生?”
李青霄点头道:“可得长生。”
皇帝下意识地想要发作,忽然顿住,又问了一遍:“仙长方才说什么?”
李青霄道:“我说可得长生。”
皇帝所有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大喜过望:“还请仙长赐丹!”
李青霄不紧不慢道:“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陛下想要速成捷径,可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捷径?便如登山,想要少走路就要去寻一些荒僻小路,可这些小路往往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要失足坠崖。此丹凶险莫甚,我劝陛下当慎之再慎之。”
皇帝只是迟疑了极短的时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两鬓霜色,随即便下定决心:“若是半点风险也没有,我倒要怀疑仙长虚言欺骗了,毕竟护国大真人也说过,天底下没有白得的长生。不过在我看来,这个险值得冒,为了长生,可以一搏。”
萧至忠和朱七都要说话。
朱七谈不上多么护主心切,更多是习惯使然,一个工具的良好素养,在这种时候不说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
萧至忠还是有几分忠心的,毕竟是陪伴皇帝几十年。
皇帝一摆手:“我意已决。”
然后皇帝缓和了语气:“人生不过百年,我已经年过半百,早生华发,早二十年或者晚二十年,也无甚区别。”
两人也就不再说话。
李青霄问道:“陛下可是想好了?”
一直城府深沉的皇帝脸上竟是有了几分视死如归之态:“是。”
“不过。”李青霄话锋一转,“法不轻传,丹不轻授。”
皇帝今天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在希望和失望之间反复横跳,完全被李青霄玩弄于股掌之间,此时闻听此言,又是脸色一变:“仙长还有什么要求?”
李青霄道:“要求谈不上,只请陛下宽裕我一段时间。毕竟此丹非外丹,而是一颗内丹。”
“内丹?”皇帝越听越迷糊了,他自小跟随护国大真人赵尊胜修道,也略通丹理,自然知晓外丹和内丹的区别。
外丹好解释,就是用方炮制,烧茅打鼎,进红铅,炼秋石。
不同等级的外丹用不同的材料和丹火,更进一步,无非是以海眼中的刀圭为饵,又从蟾宫中偷来三尺灵符,符箓金饵齐全,以汪洋为丹炉,以葵水阴火为丹火,终于是炼制成丹。
两者本质上没有区别,最后还是要吞服的。
外丹过分强调符箓的作用,算是鬼仙传承的雏形。
至于内丹,修的是自身。
内丹派认为肉身乃是存性驻命之所,丹鼎从来都不在世上,因为人生来就带着乾坤一炉,顺则生人,逆则成丹,采炁所需的不是什么符箓药饵,而是精气神,外丹仅仅是辅助,根本在于自炼自丹,自成自道。
这本质上是地仙传承的雏形。
更进一步就是金丹大道。
所以皇帝才会觉得糊涂。
李青霄故作高深:“此乃白玉京的仙家手段,自是不同于常理,外即是内,内即是外,正所谓阴极阳生,老阴生少阳,内外之道亦是如此,可互相转换。此丹乃上仙北落师门真君所授,存于一念之间,玄之又玄,若要将此丹转赠他人,必要由虚化实,所以我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方能将此丹取出。”
李青霄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骗子,正在以丹药邀宠献媚于君王,以求富贵。
皇帝露出了迟疑之色,显然并不完全相信李青霄的话语,可又不能不信。
正所谓财迷心窍,利欲熏心,皇帝也不例外,只是寻常财物无法让皇帝动心而已。可偏偏长生是皇帝也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皇帝不肯放弃,也舍不得放弃,而是问道:“不知仙长需要多长时间?”
李青霄想了想,说道:“迟则三天,长则七天。”
皇帝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李青霄张口就是几个月一年。
李青霄道:“陛下几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日工夫。更何况局势紧迫,就算陛下能等,我却是万万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