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玉门关。
城门，大开！
八万铁骑，整装待发。
杨凡与李承玄并辔立马。
“出发！”
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然而，马蹄刚刚踏出城门。
“轰！”
街道两侧，仿佛山洪暴发！
人！
全是人！
人山人海！
整个玉门关，十数万百姓，倾巢而出，将通往城门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脸上，挂着泪。
手里，捧着东西。
热腾的鸡蛋，油香的肉饼，还有自家酿的劣酒！
“将军，吃个鸡蛋再走！”
“殿下，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猛地挤到最前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杨凡的马前！
“将军，殿下！”
“没有你们，我们早就成了胡人的刀下鬼了啊！”
“扑通！”
“扑通，扑通！”
他这一跪，就像是拉响了什么信号。
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地全部跪倒在地！
场面，壮观到令人窒息！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
李承玄急得翻身下马，要去搀扶，却怎么也扶不过来。
杨凡看着这一张张质朴又狂热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希望和信赖。
那是对封爵的渴望！
那是对改变命运的期盼！
“乡亲们，回城吧！”
“路途遥远，不必再送！”
杨凡的声音传遍全场。
可回应他的，是百姓们更加执拗的眼神。
“不！”
“我们一定要送！”
“送殿下，送杨将军！”
劝说，无用。
大军只能在人潮的簇拥下，缓缓向前。
百姓们就这么跟着。
一步，一步。
走出了城门，走上了官道。
这一送。
就是整整一百里！
直到太阳升到了头顶，直到所有人都汗流浃背，直到再也走不动了。
百姓们才终于停下脚步，站在官道的尽头，朝着远去的军队，挥着手，久久不愿离去。
……
官道上。
大军前行的马蹄声，规律而沉闷。
身后的送行队伍，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李承玄回头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脸上的感动和激昂，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化不开的凝重。
他猛地一勒马缰，与杨凡并行。
“杨凡。”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杨凡偏过头，看着他。
李承玄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敬佩、激动，还有深深忧虑的复杂神情。
“你这次，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也闯了天大的祸啊！”
祸？
杨凡眉毛一挑。
李承玄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咆哮。
“平民封爵！”
“你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要刨了整个大齐世家门阀的祖坟，意味着要动摇立国数百年的根基！”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指着京城的方向。
“咱们就这么回去，把那份记功的册子往朝堂上一扔！”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整个朝野都会炸，弹劾的奏章会像雪片一样淹死我们，不知道多少人，会指着我们的鼻子骂我们是乱国之贼！”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化为一声苦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力。
“更何况，我这个太子，如今还是戴罪之身。”
“人微言轻啊！”
“可……”他话锋一转，眼神里又透出挣扎和痛苦，“如果不报，不兑现承诺。”
“我们又怎么对得起那十万用命信任我们的百姓？”
“怎么对得起那百里相送的情义？”
空气，仿佛凝固了。
队伍依旧在前进，但李承玄的心却乱成了一团麻。
一边是刀山火海。
一边是万丈悬崖。
怎么选，都是死路！
然而，听完他这番话。
杨凡的脸上，却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那条通往京城的路。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霸道。
“太子。”
“你想多了。”
李承玄猛地一愣：“什么？”
杨凡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转过头，目光直刺李承玄的内心。
“爵位这种东西。”
“从来都不是别人赏的，是自己打下来的！”
“我们这次回京。”
他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不是去跟他们求！”
“是去要！”
“谁敢不给。”
杨凡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
“那就打到他给！”
杨凡的声音，狠狠砸在李承玄的心口！
李承玄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着杨凡那张平静却写满疯狂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打？
跟满朝文武打？跟天下世家打？
他不是在说笑！
他是真的要这么干！
“杨凡，你……”
李承玄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硬要，不过是一种谈判的姿态，一种讨价还价的手段。
可现在他明白了。
杨凡，是要跟他们来硬的！
看着李承玄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杨凡的眼神，更冷了。
他缓缓偏过头，目光直视着这位大齐太子。
“太子殿下。”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一句话。
轻飘飘的，却让李承玄浑身一震！
他这才意识到，从头到尾，杨凡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什么权宜之计，更不是画饼！
他是真的！
真的要为那十万百姓，去争一个封爵，去改一次天命！
就在李承玄心神巨震，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驾！”
“报——！”
一声急促的嘶吼，由远及近！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卷着一路烟尘，疯了一样冲到阵前！
“噗通！”
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启禀殿下，将军！”
“前方，前方沿途数十里！”
“全是百姓！”
“他们自发组成长龙，迎接大军凯旋！”
什么？
李承玄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轰——”
一股比之前百里相送还要恐怖十倍的声浪，已经扑面而来！
“是杨将军！”
“是太子殿下！”
“他们回来了，我们的英雄回来了！”
道路的两侧，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他们不是玉门关的军民，而是这片土地上，最普通的农夫、猎户、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