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放下果汁杯，杯底与桌面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磕响。他盯着那圈水渍，视线却不受控制地将地毯纹理划分成战术格点，邻桌宾客的走动路线在他眼中自动生成预判轨迹。
他闭了下眼，掌心压住腕部系统提示环。蓝光稳定闪烁，界面弹出后迅速切换至生理监测模式。脑波频率偏高，视觉皮层活跃度超出常人三倍以上。他调出“现实同步率”模块，设定每十分钟进行一次环境校准。
林悦从洗手间回来，经过服务员身边时抬手比了个手势。她本意是示意加水，指尖动作却是游戏内的“集火信号”。对方愣住，托盘微微倾斜。她察觉不对，收回手，指节轻轻敲了两下大腿外侧——那是施法间隔的节奏。
张昊在走廊拐角突然侧身，肩膀撞上墙。他皱眉摸了摸手臂，刚才那一瞬，他清楚看见空气中有淡红色扇形区域浮现，本能避让技能范围。
沈逸在私聊频道发起全员连接。消息发出后三秒，所有人耳机震动。
“现在听我指令。”他的声音平稳，“闭眼，默念‘退出战斗状态’，持续十秒。”
林悦照做。脑海里闪过决赛最后一跃的画面，身体微颤，但没有睁开眼。张昊呼吸加重，手指无意识蜷缩。王哲坐在休息区沙发上，嘴唇微动，额角渗出细汗。
数据反馈陆续回传。沈逸面前浮现出七条波动曲线。王哲的前额叶信号异常明显，长期模拟冷却倒计时导致神经延迟，现实中的简单决策需要额外反应时间。
他正要说话，心理专家推门进来。对方穿着浅灰夹克，手里拿着平板，神情严肃。
“我们建议启动VR脱敏程序。”专家说，“逐步切断你们对虚拟环境的依赖，防止认知固化。”
“不能断开系统。”沈逸直接拒绝，“它还在记录我们的适应过程，这些数据不能丢。”
“可如果继续保留连接，可能会加深错觉烙印。”
“那就双轨运行。”沈逸调出后台协议，“白天接受疏导，晚上系统保持低频扫描，只采集不干预。”
专家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他打开平板准备录入方案，忽然停顿。
“你手腕上的光……是不是变了？”
沈逸低头。提示环的蓝光仍在，但边缘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下一秒，警报无声炸开。
视野中央骤然弹出红色警告框：【现实空间数据熵增异常】。坐标定位在训练基地所在街区，误差范围不足百米。画面闪了一下，像是信号干扰，又像某种结构扭曲——墙壁轮廓短暂呈现出像素化边缘，如同代码渗透进实体。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滑出半米。林悦立刻睁眼，张昊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王哲的手指还停留在膝盖上，但节奏乱了。
“怎么了？”林悦问。
沈逸没回答。他重新调取系统日志，发现过去十二小时内，所有队员的神经反馈曲线都出现微小震荡，频率一致，像是被同一外部源共振。而此刻，震荡幅度正在上升。
他走到窗边。楼下街道正常，行人来往，车辆行驶。可当他开启系统辅助视觉，空气中浮现出几道若隐若现的数据流，从地面升起，缠绕在建筑物之间，像看不见的丝线。
“不是幻觉。”他说，“系统捕捉到了。”
心理专家凑近看投影画面，脸色微变。“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心理投射模型……它是外部的。”
“王哲。”沈逸转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人抬起脸，眼神有些涣散。“我……好像还能听见倒计时。”
“什么倒计时？”
“不是声音。”他摇头，“是脑子里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等我按下技能键。”
沈逸立刻调出他的个人面板。大脑前额叶活动区域正以固定频率跳动，每1.8秒一次，恰好对应游戏中某个辅助技能的冷却周期。但那个技能，早在三天前的决赛中就已经被禁用。
他看向林悦。“你刚才敲的节奏，是多少秒一次？”
她愣住，回忆了一下。“大概也是两秒左右。”
张昊也开口：“我刚才撞墙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扇形区域……角度是67度，和夜莺的‘羽落’技能完全一样。”
房间里安静下来。
心理专家快速记录着数据。“你们的大脑正在自发重现游戏机制，哪怕在无意识状态下。这不是简单的记忆残留，而是神经系统被重塑后的惯性输出。”
沈逸盯着系统界面。红色警告仍未解除，局部熵增值持续攀升。他尝试追踪信号源头，路径却被层层加密，像是有另一套规则在现实中运行。
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碎片收集兑换界面，七枚紫色残片静静悬浮。自从解锁彼岸之门后，它们再未更新状态。但现在，其中一枚边缘开始泛起微弱白光。
“系统。”他在心中默问，“你是否识别到当前异常的来源？”
界面刷新，一行字浮现：【检测到非本维度协议残留信号】。
他呼吸一滞。
还没等他追问，警报再度升级。所有人的系统提示环同时震动，频率同步。林悦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张昊抱住头，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王哲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下来，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
沈逸强行稳住身体，调出共享神经负荷图表。七个人的脑电波正在被某种力量拉向同一频率，像被无形的手强行同步。
他咬牙，在系统中输入强制隔离指令。
防护罩刚生成一半，整栋建筑的灯光忽明忽暗。窗外，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警报突然响起，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行人的动作变得迟缓，仿佛帧率下降。
沈逸抬头看向天花板。裂缝处，一道极细的光线透下，颜色不对劲——不是自然光，也不是灯源，而是类似登录界面的淡蓝色辉光。
林悦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她的嘴唇动了动，说出一句话：
“我们……是不是还没真正退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