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伸出的那根手指头,就在郑苏月眼前晃悠。
“一……一百万?!”
郑苏月倒抽一口凉气,声音瞬间拔高,都变了调。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下来,砸得她脑子嗡嗡作响,腿肚子都开始发软。把整个石古村,连人带牲口,从村东头卖到村西头,能凑出这个数吗?
“嘿嘿,再猜。”周秦咧着嘴,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配上满身的酒气,让人恨得牙痒痒。
郑苏月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手脚都有些发凉。
“十万?”
这也是个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村里账上那点钱,还是上次吴峰那档子事儿剩下的,连个零头都凑不齐!
周秦又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把那根手指头,又往前戳了戳,几乎要点到郑苏月的鼻尖上。
郑苏月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她看着周秦那张欠揍的脸,几乎是带着哭腔,试探着挤出两个字。
“一万……?”
周秦看着她那副快要急哭的小模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胸膛震动,笑得前仰后合。
他还是摇头。
郑苏月彻底懵了,不是一百万,不是十万,连一万都不是?那到底是……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周秦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收回那根晃来晃去的手指,看着自家媳妇儿,一字一顿,慢悠悠地开口。
“媳妇儿,格局小了不是?”
周秦看着她那副天塌下来的样儿,笑得更欢了,他收回那根晃来晃去的手指,在郑苏月眼前,拇指和食指一捏,比了个圆圈。
一个零。
“一千?!”
郑苏月的声音都变调了,她脑子彻底成了一锅浆糊。
风满楼那种地方,一千块钱?
开什么玩笑!连买个厕所的砖头都不够吧!
周秦再也憋不住了,他猛地一拍石桌,桌上的空酒杯“哐”的一声跳了起来。
他一把将郑苏月拽到跟前,滚烫的酒气混着男人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喷了她一脸。
他凑到她耳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把声音压得比蚊子哼哼还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烫又沉。
“一块钱!”
郑苏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手还保持着要去扶摇把的姿势。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成了一片空白,像是被谁狠狠敲了一记闷棍,连带着耳朵都开始失聪。
一块钱?
买一栋平溪市的地标建筑?
她男人是喝疯了,还是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这是天上直接掉下来一座金山,还指名道姓地砸她家院子里了!
荒唐!
一种比得知要价一百万时更加彻骨的寒意,猛地从她脚底板窜起,瞬间冲到了天灵盖!
这哪里是馅饼?
这分明是一个足以把整个石古村都吞进去的无底黑洞!
那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噌”地一下蹿上头顶,炸得她四肢百骸都麻了。
她死死地盯着周秦,盯着他那张因为醉酒和得意而涨红的脸,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嘶哑的话。
“方书记……他图啥?”
“图啥?”
周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整个院子嗡嗡作响。
“他图他的官帽子!图一个青云直上的梯子!”
周秦一把攥住郑苏月冰凉的手,滚烫的掌心像是烙铁,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压不住的兴奋劲儿。
周秦那双滚烫的手掌攥得更紧,几乎要将郑苏月的骨头捏碎,他眼底的兴奋像是烧着两团火,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带着灼人的酒气,一字一句地砸进郑苏月的耳朵里。
“功劳!咱们送上去的,是能让他姓方的官帽子,往上再狠狠窜一窜的天大功劳!”
“一栋楼,一块钱,那是他给的谢礼!是他该给的!”
周秦的胸膛剧烈起伏,醉意上头,声音却透着一股骇人的清醒,“这笔买卖,他姓方的才是那个占了大便宜的!”
话音刚落,他身子猛地一晃,干脆一把将郑苏月整个人都扯进了怀里。
力气大得让郑苏月差点一头撞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周秦滚烫的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上,满足地长长呼出一口混着酒气的热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媳妇儿……”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依赖。
“还是你脑子好使。我就是个傻大胆,在前头瞎冲,你才是后头那个拽着线的大将军。”
郑苏月整个人都陷在他滚烫的怀抱里,耳边是他“咚、咚、咚”的心跳,强劲有力,一声声砸在她的心口,也把她心头那股因为“一块钱”而翻江倒海的恐惧,给一下下砸得烟消云散。
她没吭声,只是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他宽厚的后背。
男人安静了片刻,似乎是在享受这份安宁。
可下一秒,他又把她抱紧了几分,灼热的气息再次喷在她的耳廓。
“媳妇儿,风满楼到手了……这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就该让平溪市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一个个都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个男人,在外是能把天捅个窟窿的混不吝,回到家,却像个得了糖就跟娘炫耀的孩子。
而她,就是那个给他糖,也给他收拾烂摊子的人。
一个星期后,方书记的效率高得惊人。
一纸盖着平溪县人民政府鲜红大印的正式文件,连同风满楼的产权证,被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亲自送到了村委会。
交接仪式简单却郑重,产权人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石古村村民委员会。
而成交价那一栏,是一个刺眼的,让所有在场的村干部都揉了揉眼睛的数字:壹元整。
消息传开,整个石古村再次沸腾。
以前还只是听说,现在是白纸黑字,红印为证!村里的老人们捧着那份文件的复印件,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看得热泪盈眶。
周秦决定,得去城里,看看他们村的“新家”了。
依旧是那辆破旧的北京吉普,车头顶着个豁口,车身溅满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