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多了一瓶酒。
周秦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郑苏月面前的茶杯里滴了几滴。
“媳妇,今天高兴,你也尝尝。”
郑苏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周秦一口把酒干了,辣得直咧嘴,脸上却全是笑意。
“路通了,厂子也挂上护身符了。吴峰那条线也断了,咱们是不是能歇歇了?”
“歇?”郑苏月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地嚼着,“吴峰是没了,可‘风满楼’还在。”
周秦一愣。
风满楼被查封,现在就是个烂摊子,谁还敢碰。
“‘风满-楼’这个牌子,在市里,甚至省里,都代表着顶级和昂贵。”郑苏月放下筷子,目光清澈,“冯四海和吴峰用它来藏污纳垢,是他们蠢。”
“现在,这个牌子倒了,正是我们扶它起来的时候。”
周秦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看着自己的媳妇,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媳妇,你的意思是……”
“吴峰不是想让我们的山货贴上‘风满楼特供’的标签吗?”郑苏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没办成的事,我们自己来办。”
“我们不仅要贴,还要让风满楼,变成我们石古村在城里的一个窗口,一个只卖我们石古村东西的,真正的‘风满楼’!”
周秦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他看着郑苏月,这个女人,她的战场,从来就不只是这个小小的石古村。
她的目光,早已越过群山,落在了那座繁华的城市,落在了那个叫“风满楼”的地方。
那不是结束,那是一个新的,更大的猎场。
周秦手里的酒杯顿在半空,酒水晃了晃,一滴都没洒出来。他盯着郑苏月,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媳妇。
“风满楼?”他把酒杯放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媳妇,那可是市里的地标,吴峰的老巢,现在是被查封的产业,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怎么拿?”
“它现在是市里的一块烫手山芋,谁接都怕沾上晦气。”郑苏月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子,“拍卖?哪个正经商人敢要这个地方?政府自己经营?更不可能。”
“所以,它就只能烂在那里,变成一块城市的疮疤,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人,平溪市曾经出过一个‘掌柜’吴峰。这对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周秦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对谁的面子最不好看?”郑苏月反问。
“方书记!”周秦一拍大腿。
“对。”郑苏月把碗筷放进水盆,“所以,我们不是去‘要’,我们是去帮他解决一个天大的难题。”
“我们把这块‘疮疤’,变成他手里最亮眼的‘政绩’。一个把黑恶势力的老巢,改造成扶贫助农、城乡共建模范点的光辉政绩。你说,他愿不愿意?”
周秦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板冲上天灵盖,比刚才那杯烈酒还上头。
“我……我他娘的现在就去找他!”
“不急。”郑苏月叫住他,从屋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套递给他,“换上衣服,明天一早去。晚上去,像兴师问罪。白天去,才是汇报工作。”
周秦接过衣服,狠狠亲了媳妇一口:“听你的!”
第二天一早,周秦开着村里那辆半旧的北京吉普,突突突地往市里赶。副驾驶上,坐着一脸紧张又兴奋的韩武。
“秦哥,咱……咱们真去县大院啊?”韩武把自己的衣领扯了又扯,紧张得手心冒汗,“我就这么去,是不是太给您丢人了?”
“丢什么人!”周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颠簸了一下,“你是我石古村的代表!把胸膛挺起来!咱们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要饭的!”
县委大院门口,站岗的武警看到这辆沾着泥点的吉普车,下意识地就想拦。
周秦摇下车窗,探出头:“我找方书记,石古村的周秦。”
站岗的武警愣了一下,显然听过这个名字。他打了个电话进去,几秒钟后,立刻一个立正,抬手放行。
韩武看着这待遇,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车子刚停稳,方书记的秘书就小跑着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周主任,您可算来了!书记在办公室等您半天了!”
方华的办公室里,这位平溪县的一把手,亲自给周秦和韩武泡了茶。韩武受宠若惊,双手捧着茶杯,屁股只敢在沙发上沾个边。
“周老弟,市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方华感慨万千,看着周秦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你这次,可是帮我,帮整个平溪县,拆掉了一颗大炸弹啊!”
“方书记言重了。”周秦喝了口茶,不卑不亢,“我也是为了我们石古村的乡亲们。谁想砸我们的饭碗,我肯定跟他拼命。”
他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其实今天来,是想跟您汇报一下我们村下一步的发展思路,也是想……帮您解决一个小难题。”
方华眉毛一挑:“哦?说来听听。”
“风满楼。”周秦吐出三个字。
方华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那个地方,现在成了市里的一个老大难吧?”周秦继续道,“放着,碍眼。卖了,没人敢接。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我们石古村,现在路通了,厂子也步入正轨了,农产品眼看着就要大丰收。可光靠吴峰之前那个口头承诺,我不放心。我们想在城里,有个自己的窗口,一个属于我们石古村自己的销售点。”
“风满楼那个地方,地段好,名气大。要是能把它盘下来,改造成我们平溪县的‘名优农产品展销中心’,专门卖我们石古村,乃至全县各个乡镇的绿色产品。这不光是解决了我们农民的销路问题,更是把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变成了咱们平溪县扶贫攻坚、乡村振兴的一张名片!”
“到时候,省里、市里的领导下来一看,黑社会的老巢,在您的手里,变成了老百姓的‘致富楼’!这……”周秦嘿嘿一笑,没再往下说。
方华的眼睛,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