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听到沈瑜的话身体明显一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的确马上就要到黎王府，也是他心甘情愿亲自送沈瑜来姬国皇城，但现在马上就要靠近他住了很久黎王府，想到里面再也没有那个人，他心头就泛起一丝丝难以形容的刺痛。
半晌，他才干巴巴的开口。
“嗯，郡主殿下肯定会很想你。”
他说完，就彻底沉默了。
九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沈瑜说，其实卿卿已经死了的事情，现在只能假装当个缩头乌龟，等到真的要他直面现实的时候，他大概就能说出口了吧。
沈瑜对情绪的感知和黎卿卿一样敏锐，她能感觉到九婴身上一瞬间散发出的那种阴郁，应当是不太开心的表现。
她倒是没往卿卿可能出事了的方向想，只是心中泛起了嘀咕。
难不成是黎王不赞同卿卿和凶兽在一起，所以将两人分开了？
那黎王还真是个棒打鸳鸯的坏男人，回去她得好好说说他。
沈瑜心中想着，脸上还对九婴露出大大的笑脸。
“你救了我，若是在黎王府遇到了什么委屈，全都可以跟我说，要是卿卿欺负你，我也可以给你做主。”
她说这话相当有权威，若是放在从前，九婴肯定会愣愣的点头答应。
但现在九婴听到只觉得心头更难受了。
“没....没有，郡主殿下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九婴勉强的勾了勾嘴角。
“是吗。”
沈瑜半信半疑，不过聊天间他们已经走到黎王府的门口。
她看着摆满王府门口的一堆零零散散的谢礼，头顶冒出大大的问号。
“啊？”
她怎么不知道黎王还有这魅力，能让百姓如此爱戴。
虽然两人分开的时候黎王还不是黎王。
她的男人叫黎子清，从和她相遇开始，就是个温润的书生，只是后来战乱，他才会踏上成为将军的路。
沈瑜其实一直都很愧疚，对于自己在战乱时期选择假死，送走黎卿卿的事情。
虽然她也下了灵咒，对父女二人无形中产生了很多保护，让他们不至于遭受到致命的危机，但她不在，能做到的事情始终有限。
最后她还是没护住黎卿卿，也没护住黎子清。
甚至在这个世界重新开启的第二次，她依旧选择送走了黎卿卿，送自己的女儿回了自己真正的家乡，只为了她能好好长大。
没错，沈瑜也是个穿越者。
刚穿越的时候，她是仙族的圣女，每天无忧无虑也无聊，时间久了才选择下凡和凡人相恋。
大概这也是她后来离经叛道被仙族除名的真正理由，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穿越者。
虽然是为了保护他们父女才和魔君走，但她这么长时间，的确没尽到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如今再次见面，她肯定要弥补。
而且她很认可九婴，以后可以当她的女婿。
要知道.....她以为这辈子她都没办法和家人团聚了。
沈瑜这样想着，终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黎王府的大门。
九婴就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甚至想闭上眼，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从前冷心冷清，奸诈狡猾，冷血残忍，从来都没有这种‘不忍心’‘痛苦’之类的情绪，却在和黎卿卿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全都感受到了。
他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长长久久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忘掉黎卿卿对他的影响。
所以他离开了，没有选择继续留在凡间，没有陪着姬瑶去完成黎卿卿最后的心愿。
可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发现黎卿卿像是个永远不会散去的阴霾，经常在某个瞬间，她的脸就浮现在他的眼前，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以为会淡去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好像真的爱上了一个凡人。
而且是一个已经逝去的凡人。
“黎子清！你给我出来！”
沈瑜中气十足，打开门就朝着里面大喊，就算是被魔君关了这么久，她身上也一点都没有死气沉沉，反而少女感满满，没有一点老气。
府内安静的几秒，随着小珊的惊呼声响起，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从王府里匆忙出现。
“王爷！是王妃！！！”
黎王出现的一瞬间，沈瑜的视线就瞬间锁定在男人身上，两人遥遥相望，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
男人因为女儿的离去仅仅五年的时间，就已经满头白发，整个人苍老了许多，虽然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美帅气，但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而女人则依旧年轻，完全看不出老去的样子，还像二十多岁，两人初遇时的模样。
时间没有在沈瑜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是仙人。
而黎王是凡人，他注定要老去。
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靠近，之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隔阂，黎王不敢靠近，沈瑜则是不敢相信，才人近中年的黎子清怎么苍老成这副样子。
半晌，沈瑜稍微有些艰涩的嗓音才在府内响起。
“黎子清，我们的女儿呢？怎么没出来迎接我。”
她的语气带着刻意装出来的轻松，大概是不想让黎王多想，然而她的话音落下，空气变得更加安静了。
黎王原本还在和她对视，却在这一秒挪开了视线。
他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黎王根本不知道怎么告诉沈瑜，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他没有保护好黎卿卿，让她一个人去面对的魔君。
庭院中的风吹落树叶，秋色将近，树叶也开始微微泛黄，微风吹过发出沙沙作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凉萦绕在黎王的心头。
终于，沈瑜好像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好像无论是九婴还是黎子清都在避开关于黎卿卿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
她脸上本来装出来的轻松和开心，在这一瞬间消散殆尽。
“怎么回事，黎卿卿怎么还不出来见她的娘亲。”
她这样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去。
直到她和黎王擦肩而过之时，黎王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刹那间，两人的动作全部静止。
沈瑜脸上所有的表情褪去，变得面无表情。
黎王低着头，闭着眼，嗓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九婴站在门口的位置，同样沉默。
“我的女儿呢？黎子清，你最好说清楚，告诉我，我的女儿在哪里！”
最后，沈瑜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算是一直温柔的女人，在遇到自己女儿的事情上，也会压抑不住怒火。
“....瑜儿，是我对不起你。”
黎王不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有多难。
但这样就好。
就算是沈瑜恨他，他也不能让沈瑜知道真相。
“...”
小珊在旁边捂着嘴，根本不敢看。
明明是好不容易重逢的王爷和王妃，结果一见面就为郡主殿下的死变成了这样，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明明之前，王妃能回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
青丘神山。
“无论如何卜卦都算不到的人，那就是已经不在三界中存在，真不知道你在执着什么。”
一个年轻的狐仙靠在大石头旁，看着前方第不知道多少次卜算失败的清漓，撇撇嘴似是有些嫌弃。
“没什么。”
清漓神色不变，平静的收回法器，视线扫过那狐仙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
五年来无数次卜卦每次都一无所得，注定再没有生机的凡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可能到了某个时刻，他自己就放弃了。
只不过不会是现在。
“找我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来找他准是有其他事情，而不是单纯的来找他聊聊天，或是嘲讽他一下。
“天庭....”
狐仙挑了挑眉，刚张开嘴说出两个字，就被清漓毫不犹豫打断。
“不去。”
他一点点都没有多作思考。
“....”
狐仙沉默。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被这样干脆地拒绝，还是有点伤心。
“那我们青丘，这一次宴会就又要缺席了。”
他的语气有点怅然。
“嗯？为什么？”
清漓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谁知道你们了，每个都是漂泊在外的游子，一个个成年以后几百年也不回来一次，现在整个神山只有我和你，我还没成年，自然去不了天庭，那就只有你。”
“结果你现在还不去，那就只能缺席了。”
狐仙耸耸肩，说的轻描淡写。
“只可惜了，我怎么还不成年，这次老祖回归，据说还带回来个女徒弟，我要是能攀上老祖徒弟的高枝，那以后岂不是....”
说着，狐仙脸上露出想入非非的表情，只是不知为何，落在清漓耳朵里，莫名感觉有点烦。
“别做梦了。”
清漓毫不留情的痛击他的美梦。
“老祖能收的徒弟，怎么可能会看得上狐狸。”
他说完，狐仙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无语，不过的确，其实清漓说的也没错，能成为老祖徒弟的人，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非常强大，或者天赋异禀，总之九尾狐虽然勉勉强强也能算神兽的行列，但老祖应当是不喜的。
“你真不去？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
狐仙打了个哈欠，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不知怎么，清漓忽然心头一动，就好像他要是不去的话，会错过什么一样。
九尾狐的直觉一直都很强大，说明他如果去了，说不定能得到一直困扰他的答案，想到这，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等等，我去吧。”
他说。
狐仙脚步一顿，眼神中透着惊讶，不过既然清漓愿意去，那肯定是好事，他立马露出笑脸。
“好耶，清漓哥，你果然是个有担当的狐狸。”
他欢呼着，惹得清漓肉麻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青丘神山回荡着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
...
“凤凰，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凤祁纤细的指尖捏着一个巨大凶兽的头颅，艳丽的神色上是慵懒，就算两人的体型差出无数倍，但那凶兽却对他丝毫反抗不得。
凶兽口中喷出一口血，嗓音尖锐压抑。
“怎么？你们都期盼我涅盘失败吗？那你们的小算盘可算是失败了。”
凤祁的脸在火光之中被映衬的格外的美，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妖，勾人的同时又无比致命。
“呵呵，你身为凤凰却造下这么多杀孽，你和我们凶兽又有什么区别，道貌岸然的家伙。”
凶兽口吐人言，就算马上要死了，也还是忍不住嘲讽凤祁。
因为凤祁的归来，这段时间无论是凶兽还是魔族，亦或是邪祟，都被他杀了不知道多少。
从前他还会装一装，如今他就是完全不装了。
下手狠辣的宛如屠夫，最后还会一把火烧毁他造下的孽。
如果不是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大概其他人还要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神兽。
毕竟凤凰可是象征着和平。
“哦？因为你们该死啊！”
凤祁不出意外的笑了，并且笑得很大声。
“你们都是祸乱一方的恶魔，我杀了你们，这可是积德啊！”
他说着，指尖直接穿透凶兽的喉咙，血大股大股的涌出，凶兽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怒目的看着凤祁，因为它知道自己落在凤祁的手里，必死无疑。
其他的神仙杀了他们可能是为了积德，但放在凤祁身上，绝对是个笑话。
因为凤祁.....他会折磨他们，直到他满意为止，才会给他们一条死路。
说谁像魔鬼，凤祁才像是真正的魔鬼。
他制造杀戮就是为了释放心中的恶，为了泄愤，为了发泄，而不是什么积德。
只是因为杀他们这些邪祟，不用付出代价，可以随心所欲，天庭也不会理会。
如果天庭不管，像凤祁这样的天生坏种，恐怕会无差别屠戮。
当然，就算凶兽想再说点什么，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凤祁彻底杀了他。
烈火燃过，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呵，没用的家伙，都不能让我尽兴。”
凤祁的眼神散漫的扫过巨大兽尸，整个人像是个花斑艳丽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