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
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了挣扎，也没有了痛苦。
只剩下一种比混沌还要古老，比深渊还要幽邃的死寂。
姬千雪心头一紧。
“小哥哥，你要做什么？”
苏尘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身，重新走向那座遍布裂痕的石头丹炉。
“前辈三思！”丹主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此物乃是终极不详，一旦放出，整个本源界都将生灵涂炭啊！”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那血字中透露出的信息，那个关于苏尘父亲的惊天秘闻，已经彻底摧毁了他身为道主的认知。
苏尘依旧没有理会。
他走到了丹炉前。
他伸出手。
这一次，他不是按在上面，而是五指张开，虚虚笼罩着整个丹炉。
“你说，他将你镇压于此。”
苏尘的声音很轻，却好比在对整个墟神殿，对这片扭曲的混沌下达最终的审判。
“我说，他没这个资格。”
话音落下。
他五指轻轻一握。
咔嚓。
一声清脆的，好比琉璃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座镇压了阿大无数纪元，承载着万魂噬心咒，连时光都无法磨灭的石头丹炉。
在丹主，在沐青歌，在昊天，在所有人无法理解的注视下。
寸寸碎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宣泄。
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好比一件完成了使命的凡物，化作了最普通的石粉，飘散在混沌之中。
丹炉碎裂的瞬间。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本源，好比决堤的黑色怒涛，轰然席卷了整个墟神殿。
在这股力量面前，姬千雪体内的佛魔之力好比萤火遇见了皓月，瞬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昊天这位曾经的道主，更是脸色煞白，道躯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毁灭气息直接同化，分解。
唯有苏尘，站在那片黑色怒涛的正中央，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黑色的毁灭本源在他面前温顺得好比一只小猫。
它们缓缓凝聚，收缩。
最终，在苏尘面前，化作了一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长得像一团毛球，却没有五官的小兽。
小兽的身体还在不断逸散着黑色的毁灭气息，它的气息极度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失控。
它悬浮在苏尘面前，一动不动。
它没有眼睛，却仿佛在用尽全力看着苏尘。
“阿大。”
苏尘轻声唤道。
那团黑色毛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它想靠近，却又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畏惧自己身上那股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毁灭力量，会伤害到眼前这个人。
“饿了。”
苏尘看着它，平静地陈述事实。
被镇压了无数纪元，它早已耗尽了所有。
丹主和沐青歌听到这个字，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极度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
苏尘的视线，落在了丹主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丹主那座好比太阳般巨大的主炉之上。
“你那炉子里，炼的是什么？”
丹主浑身一僵，面如死灰。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他耗费了三个纪元的心血，搜集了九天十地无数神材，即将炼成的无上神丹。
“天地烘炉丹”。
一枚，便可让此界重开，再造乾坤。
这是他毕生的骄傲，是他冲击更高境界的唯一希望。
“回……回前辈……”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拿来。”
苏尘甚至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他只是在下达一个命令。
丹主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一丝不甘。
但当他对上苏尘那双平静到没有半分感情的眼眸时。
他所有的骄傲与不甘，瞬间被无尽的冰冷恐惧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但凡说一个不字。
下一刻，整个丹鼎门，连同他自己，都将步上那座石头丹炉的后尘。
“是……”
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个字。
他对着主炉的方向，颤抖着伸出手，打出了一道无比复杂晦涩的丹诀。
轰！
那座好比太阳般巨大的主炉轰然震动。
炉盖缓缓开启。
一枚通体金黄，表面篆刻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仿佛将一整个世界都容纳其中的无上神丹，从炉中缓缓升起。
神丹出现的瞬间。
整个丹鼎门世界，所有的法则都在欢呼，所有的大道都在朝拜。
一股足以让道主都为之沉醉的丹香，弥漫开来。
“吃了它。”
苏尘却没有看那枚神丹一眼。
他只是对着那团黑色毛球，轻声说道。
阿大似乎有些犹豫。
它能感受到那枚丹药中蕴含的恐怖力量。
“我让你吃。”
苏尘的声音依旧平静。
阿大不再犹豫。
它化作一道黑光，瞬间冲向了那枚“天地烘炉丹”。
然后，在丹主那张已经彻底失去血色的脸上。
在沐青歌那双已经彻底麻木的眼眸中。
在所有丹鼎门弟子那好比白日见鬼的表情里。
那团小小的黑色毛球，张开了无形的大口。
一口。
就那么一口。
将那枚足以重开天地的无上神丹，好比吃糖豆一样，吞了下去。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丹主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竟是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沐青歌连忙扶住他，掐着他的人中，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
完了。
丹鼎门最大的底蕴，没了。
师尊一辈子的心血，被当成了宠物粮。
而那个小小的黑色毛球，在吞下神丹之后，整个身体猛地膨胀起来。
一股比之前还要恐怖十倍，百倍的毁灭风暴以它为中心，轰然炸开。
整个墟神殿的混沌都在这股力量下疯狂翻涌。
姬千雪和昊天等人脸色剧变，连忙运起全身力量抵御。
唯有苏尘，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正在疯狂蜕变的阿大。
阿大的身体在膨胀到极限之后，又开始迅速收缩。
它身上那股失控的毁灭气息，也随着它的收缩，一点点被压缩，被驯服，被彻底掌控。
片刻之后。
风暴平息。
一头全新的小兽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依旧是巴掌大小，通体漆黑。
但它不再是之前那团不稳定的毛球。
它长出了两只短短的耳朵，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还有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大眼睛。